一日接连两场酒局,瑾润倒是还算清醒地蹒跚回到商馆客房,随即倒头就睡,到深夜醒来梳洗更衣后又觉无事可做,便继续睡去,以至于他在次日清晨才知道,昨日晚上阿勒特他们从白虎寺归来,还给自己带了五张白虎寺特制的斋饼,皆是藿香味。那洒满芝麻的表面还烙着虎头纹。
此刻他正在楼顶和大伙一起坐在毡毯上享用朝食。他一面吃着依旧酥软香甜的隔夜斋饼,一面有些内疚。因为他本打算带给大伙的风干牛肉都和刘裕、洛法奇一起吃完了。
「无妨。这饼乃是寺庙免费斋饭。他们做多了便多给了几张。」阿勒特坦率地笑了笑,又拿起一个商馆做的烤肉包,咬下一口。
达哈尔已吃够了肉包,边擦着手边说道:「我们去的还算早。今天去人就多了。临近浴佛节了,英雄会也快开始了。各地寺庙都会挤满善男信女,求佛祖保佑的。」
「求佛还不如勤学苦练。」瑾润吃完最后一张饼,拍了拍衣上碎屑,「每人都求佛让自己赢,那佛祖到底听谁的?」他又接过达哈尔递来的布巾擦手。
「精神可嘉。」阿勒特也吃饱后,找正在一旁刺绣的阿依木要了副白手帕擦手,「不过那寺内佛像却是值得一看,姿态端庄,面容祥和,望之如见佛陀真身。」
「而且我们还听到白虎呼啸声,吼得振耳发聩。只是可惜被寺僧拦着,不让我们深入后山一探究竟。」露莎娜不无遗憾地说着。她手里的肉包刚咬了一半。
「我昨日可是街头除霸,斗了七个蛮徒。」瑾润得意地说起昨日的遭遇,与刘裕和洛法奇结识的经过,还有神秘女子曦芸的出现,听得露莎娜嘀咕道:「怎么好玩的事总被你遇见。」
瑾润忍俊一笑,又说起洛法奇提到的罗马武者。达哈尔插话道:「上次见过,只是未曾遭遇。我在台下观看过一场,双方都是罗马比武中常胜不败的武士,各个身材高大,体状如牛,拳打脚踢不为所动,动作又敏捷,一拳就能把别人打残。我有个朋友后来遇见了,没几下就被打趴了。」他呵呵笑了笑,「这倒是想起,我还需提升内功,运气辅助,增强出拳力度,对付这些皮糙肉厚的。哈哈哈哈。」
阿勒特也笑了笑。「这倒是。前几日借来瑾润的内功心法,发现各门各派内功修炼虽有差异,但纳气、沉气、唤气、聚气、出气这些运气之道在经络血脉的运用却有相通之处。我看完全可以借无衣会的心法,结合自己招式勤练内功。我们会中原功夫的三人中,只有瑾润的内功修为最高。教头重在外功,内功功底薄。而我师父也只教我招式,不曾有机会教授道理,自己顿悟有限,难以提升。」
瑾润道:「虽说如此。但内力与招式不匹,容易气火攻心,走火入魔。」
「我先试试,如遇身体不适,即时停止便是了。」阿勒特道,「你要有空,还烦请赐教。」瑾润听着高兴,满口答应。
阿勒特又道:「教头也一起来。只借此温习气运之道,不会有大碍。」达哈尔答应着。她又对露莎娜道:「你也想学吗?我有时看你使的招式,觉得秘术好似内力深厚的武功?」
露莎娜摆手道:「我就免了。之前瑾润教我什么气沉丹田,除了感觉唱歌洪亮些,出拳的时候根本不管用。我的秘术也不过是使用气的灵,造出风来配合拳脚,加大外部威力。与你们内力的人体内气血运作原理不一样。我之所以用气的灵也只是结合英雄会不能用武器的规定,唯一能想到的方式。」
瑾润问道:「其实我一直在想,人是否也有本名,不是指名字,而是你们秘术的本名,如果你知道一个人的本名,是否也可以控制人。这样咱们也不用比武了,直接控制对手自己打自己,岂不更妙!」他好似有新发现,不禁拍着腿咧嘴大笑。
「傻笑什么?不是告诉过你秘术不能控制会思考的东西吗?」露莎娜嗤笑道,「不过人应该有本名,但控制人的灵却是禁忌,因此不让研究。其实我和你们相处久了,对你们的灵已是非常熟悉,我可以老远就感觉到你们的灵,通过你们灵的变化感知你们存在、心情、状态,但也仅此而已。试想如果我能获取你们的本名,有了控制你们的能力,你们还愿与我相处吗?所以控制人属于禁忌,连操控尸体都是禁止的,是黑暗秘术。」
她说罢突然想起那日在福舍湖畔,师兄曾对她提起过有人在从事黑暗秘术。可这是前所未有之事,那黑暗秘术的说辞,说不定只是陷害师兄的借口。
「所以还是有可能?我上次就是败在毫无预料的秘术之下。如果这次有人掌握这黑暗秘术,那可不妙啊。」达哈尔的话也引起众人的疑虑,连阿依木都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聚精会神地听着。
露莎娜道:「应该不会。从没听说过能做到的。其实能控制花草树木都算高级秘术师了。因为生命的灵更复杂,其本名更难知晓,多数秘术师只会用赋名的方式为贵族们打造花园。真正知晓上百种花草本名的,也就摩尼教的法主。我摩尼教已是波斯首屈一指的秘术门派,优秀秘术师都是直接为沙汗以及王公大臣服务。当今还未曾有过秘术在法主之上者。」
阿勒特道:「大可不必为此杞人忧天。关键还是多旁观其余场次比武,了解各组高手的招术实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所言极是。」瑾润殷勤附和道。
大伙又闲聊一会才开始习武操练。临近开赛日的这段时间,他们已很少叫上其余武士一起演练,多数情况下只是他们四人间换着搭配的二对二格斗。这些时日的艰苦习武,他们对彼此武艺长短也有深入了解,还设计了数套阵法谋略来应对不同情况的对手。经过这几番习练,不仅各人武艺见长,食量也大增。有时阿依木和努尔姆、扎克尔还要去菜场多卖好几斤牛羊肉,只因商馆的肉常常不够他们吃。
而瑾润在骑艺习训前后尤为好吃。奶条、风干牛肉、阿月浑子、葡萄干等等阿依木带来的果食他是吃了一把又一把,换来大伙种种鄙夷的眼神。他的底气自然是骑术大有长进。有一日他还找瓦迪克要了张弓,欲弯弓射大雕,不过雕是没射着,还差点伤了人家的羊,被牧民讥笑道:「怎么不往西南去猎狼呀,光欺负我家的羊。」大伙也只好往南骑去,尽量远离牧群。
浴佛节前一日,瑾润带上新买的桑木骑射弓,号召大伙真的去猎狼了。他们往西南方骑去,最后还是努尔姆、扎克尔二人发现了狼群的踪迹。
那狼群本欲追剿一群不知谁家的牧羊,不料被大伙盯上。只见努尔姆、扎克尔、瓦迪克三人率先追到狼群旁,数箭齐发,射中四头外围的小狼。瑾润也见草丛间有一毛绒身影,急忙拉弓射箭,利箭飞梭,击中草地。
「骑近些。十步之外别想射中。」阿勒特笑着策马飞去,至狼群十来步两箭击发,射中两头。「或者像我这样,练个十来载方可。」她又回头对瑾润笑道。狼群此时已感到威胁,放弃对羊群的围猎,亡命逃散。
被射中的狼倒在地上哀嚎不已。阿勒特下马,用腰刀将自己射中的两只狼割喉,结束了它们的痛苦。她又对骑向她的瑾润说道:「一下射了六只,今日风小,待会可以烤狼吃了。帮我把它们装进布袋吧。」
这时阿依木、露莎娜也过来,和他们一起将两只狼装进布袋。另一边,达哈尔等武士们也在处理努尔姆他们三人射杀的狼。瓦迪克又喊道:「小姐,待会我回去取些香料和面饼来,今晚就在草原上烤狼吃吧。」
阿勒特回道:「正有此意。这六匹狼也够了。咱们往回走吧。」
正说着,又见四人骑马而来。为首的一大汉说道:「我们也猎了狼,要不今晚一起吃吧。」大伙瞧去,原来是格桑、云丹、隆多和培诃四人。
瑾润喜道:「这烤肉还没飘香呢,就把你们先引来了。」
四人下马。来到他们面前。培诃道:「他们拉着我去白虎寺求佛。我本不乐意。真要礼佛,当学经问道……」
他还没说完,格桑就打断他,说道:「别听他的。他见寺中佛像宛若真人,那是两眼发直。」见培诃面有苦涩,瑾润不禁戏笑。
阿勒特道:「我们前几日也去过白虎寺,寺中佛造像确实精美绝伦。」她又见格桑、云丹、隆多的马背上各有一匹狼,又道,「可也是刚才猎杀的?」
格桑爽朗说道:「是啊。培诃说得对,那拜佛确实无趣。我们就想着去后山看看白虎,结果又不让。出了寺感觉今日不够尽兴,就往南来打猎了。正巧看见有人猎狼,没想到还是你们。吓得狼群逃窜。我说好样的,就叫云丹、隆多也都下马抓狼,各宰了一只,带着来一起烤了。哈哈哈哈。」他不禁笑得胡须高翘,眉角飞扬。
培诃一旁合掌低头道:「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格桑板着脸对培诃说道:「你别吃。你也没帮忙,就在一旁念经。」
培诃道:「本僧是在为受难狼魂超度,减轻你们的罪孽。而无辜被虐杀之物,本僧是绝不会下口的。」
阿勒特高兴道:「既然都来了,就有吃的。我一会差人去拿些面饼果蔬来。瓦迪克可是大厨,他可给培诃和尚煮些菜汤面疙瘩。扶风先生他们可在?」
格桑道:「他们在客栈。一会我去叫他们,一并带些味料蔬果。我们经常在西郊一处地野炊。咱们先去那。」
「好。」阿勒特叫来达哈尔等人,告知他们跟着格桑一行人去西郊烧烤。达哈尔他们又将格桑三人杀的狼装进布袋,驮上马背。随后格桑领着大伙向北骑去。
他们快马疾行约一炷香时间,来到一砂土地,可见两三堆烧黑的木材、一堆熏黑的石堆,不远处还有潺潺溪流和一片稀疏的红柳林。
「就这了。」格桑勒住马等阿勒特过来后骑到她身前,说道,「我自己先去找马师傅,带些食材来。这里离我们那近,要不了半个时辰,也不用你们费神跑回去一趟了。我们还有酒。明日浴佛节就开始禁酒,直到英雄会结束才恢复。正好今晚喝个痛快。」
阿勒特道:「我让瓦迪克和阿依木随你去,路过西市菜场看看有没有额外可以买的。」她说完就叫来瓦迪克和阿依木,交代他们随格桑去西市买菜。
「好,你们等会随我。」格桑又对培诃喊道,「培诃,咱们换马。我去叫马师傅他们来,你这马该还回去拉车了。」他把自己的白马交给培诃时,叮嘱道:「你可要照看好它,别让它乱跑,别让狼还有蛇、豹子、老虎、黑熊……」「快去快去。这马勒我就一直拽着,不松开行了吧。」培诃催促道。
阿勒特道:「穆尔提和伊尔丹是我们的驯马师,也是爱马之人。稍后让他们牵着大伙的马去溪边饮水歇息。」
「好,有劳姑娘了。」格桑抱拳微笑道。「叫我阿勒特就行了。」阿勒特含笑道。
瑾润见二人有说有笑的,感觉有些别扭。他把马交给伊尔丹后,就到阿勒特身前说道:「咱们去树丛那掰些树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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