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央求她再讲讲他们的过往。
璆鸣拗不过,缓缓讲起那段残酷的刻入她生命的过往。
璆鸣第一次见到他,只比云霓现在的年纪大一两岁,那时的他也只才十五岁,舞勺之年,那时璆鸣还没有现在这个名字。
她的父母迫于一家人的饥贫和她弟弟重病的医费,不得以将她卖给了官家做奴仆。买家却是个骗人的恶棍,专门物色颇有姿色的月休女孩,低价收买再高价转卖给淳越的青楼逼为雏妓,以满足一些贵族和土官的禽兽之欲。
这一段过往璆鸣不想多说,只说她被关押着饿了多日,但任凭老鸨和打手威逼利诱也不肯从,直到她虚弱的没有了力气反抗。李云霓不太清楚那究竟是怎样的过程,但她知道那一定非常可怕,充满绝望,是一个人被刻进心灵、难以消除的苦难。
她被捆绑着时看到凌辱她的人携着刀刃,此后她假意屈从,在第二次抓住机会,学着村庄里人们捕杀牲畜那样割断对方的喉咙,奔逃到了朝凰城的大街上。
她被许多人追捕,她拼命地迈着纤瘦的双腿逃跑,她想如果不能逃脱,就一定不要活下去。
她向路人呼救,却没有人帮助她这个月休人,最终她被穷凶极恶的打手围堵起来。
她毫不屈服地望着他们,自知不能逃脱,举起手中匕首划向自己的颈部,手却被瞬间抓住,难以动弹。
她回头,看到一个气宇不凡,双眸猩红的翩翩少年。
后来她知道,那是他以太子的身份为圣人接淳越王之女陈翾飞去上都城。他在闲时一个人身着素服在城里探视风俗人情,见到这样一个肤色偏深的瘦弱女孩被十数个恶汉围住,却丝毫没有惊慌,以不甘屈服的眼神和决绝的表情自尽。
“她杀了人,我等自会处置!还请小郎君不要多管了!”打手们注意到了他的红眸和气度,不敢轻举妄动。
“杀了人,自然由官府处置,我随你们把她带去官府吧。”
“不行!奴隶杀人犯事,自有主家处置,还找官府做什么!”
可他盯着他们,寸步不让。打手们见他还只是个少年且一身素服,便围拢上来想要制服他们。
他迅猛地出手,电光石火间有人惨叫着倒地。打手们急了眼,携着凶器不顾一切地耍起狠来。
璆鸣站在原地,毫发无损,几乎看不清楚怎么回事,适才气焰嚣张的十数个恶汉已纷纷倒在地上嗷嗷惨叫。他未动兵刃,已算是留他们一命。
他带着她去了官府,吓得那司官趴在地上浑身颤抖,惊得淳越王从王府里跑来赔罪。
奴隶杀人犯事由主家处置,只是权势者的私规,有太子主持公道,自然一切按国律,强暴****良为娼,是罪不可恕,而自卫杀人,按律无罪。
他带她进了富丽堂皇的淳越王府,人们叫那里为琉璃宫,他给她两个选择,回她的父母身边,保他们无虞,留在琉璃宫内成为侍女,衣食无忧,到老还乡。
?“请殿下带我走。”她恳求道,她在他身上看到她唯一的光明所在。
“那样你或许再回不了此地。”
“我不会后悔。”
他看着她,对她点了点头。
这只是他第一次救她,第一次给她新生。
当她跟随他来到上都不久,却莫名地重病,滴水不进,奄奄一息。太医说这是气血亏损,又长途奔波,水土不服,恐怕时日不多了。
他看着虚弱不堪的她,心中再次恻隐,他说她生在山林,索性带她来到自己常去修练的层峦叠嶂的中山山脉,宿于洞穴,渴饮山泉,饥食野果。她竟活了下来,渐渐恢复。
他给她一把玄冰匕首,在山林悬崖上教她身手,强她体魄。她天生机敏,一学便上手,那是她此生最快乐温暖的时光。
“以后,你就叫璆鸣吧。”他微笑犹如暖阳,“玉石之鸣。”
“这样名贵的名字,我不配。”
“不,每个鲜活的生命,都应当可配玉石。”他看着她说。
他把她留在东宫,也带她出入校场,后来她长成亭亭玉立的及笄少女,他已是高大雄壮的舞象之年。他提出给她许一个好人家,不至于一辈子在宫墙内做个小小女官,璆鸣知道自己应当高兴地接受,却难以伪装自己。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对她说:“留在我身边,成为我未来许多女人中的一个,那是不幸的。”
其实璆鸣懂得那样的不幸,因为心中的爱慕之情,她是愿意的,但她自知身份卑微,从没有奢望什么,也不想给他带来一丝烦扰,她只是早已将自己的生命视为他所有,只想离她的月亮神近一些。
那时她听说一双皇子女需要细心可靠又习武的贴身侍女,璆鸣坚持向他恳请,他终于同意推荐了她。
从此后璆鸣很少见到他了,但她已很满足,这样她至少还能离他不远,却又不会烦扰他,并且可以为他守得余生。
云霓呆呆地正坐在铜镜前,她并不很清楚璆鸣对太子大哥是什么样的情愫,但隐约知道那不只是对一个救命之人的无限感激,那是对一个人真挚的爱,是很美好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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