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怨怒』??到底是什麼?」手上的傷已經經過了簡單的包紮。津澤對那東西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外型有些在意。此外,他在想如果那敵人再回來的話,問清底細比較好做對策。
Eddie坐在他平時休息的牆邊,雙手背在腦後,搭在弓起的左膝上的右腿一上一下地抖動著。「『怨怒』這東西??最喜歡寄生於他人身上食用宿主因為憤怒所產生的咒力。咒力足夠強大的時候,會變成宿主的形象。它危險在於??那種咒力是會傳染的。」他頓了頓,「我啊??想像不到那個東西吞食了大量怒火後在人群中爆發會是個什麼模樣??哦,這東西和『災厄』一樣,都是從第十三來的,是那個世界的『動物』。」
——又是第十三。
津澤咬了咬下唇。
「Eddie??我從沒有聽你講過,除了第十六和第十七之外,其他世界的事。」
Eddie一愣,看向了坐在矮几邊的津澤。
他是沒有提過,但原因其實只是津澤從來不會提問。而這也原本就是津澤的生活態度:逆來順受,對於Eddie和Andre所說的任何事,都是全盤妥協接受而已。
「是想說??這個也不能告訴我嗎?」津澤垂著頭,Eddie看不到他的表情。
輕嘆了口氣,「不是??」Eddie仰起了下巴。
「第十六之前的世界,只是創世神的敗筆。」
「??」
「拿第一來說,整個世界是支離破碎的。不要說是生物,就是土石也會在那個環境下被擠碎。」Eddie轉為抱著雙臂。「第三之後的世界漸漸有了適合生物生存的環境,但大多數生物都只有活動的本能。這樣的生物是既沒有『魂』也沒有『靈』的。??後來有了第九??那裡的生物開始多少帶有一些咒力,有了『魂』,然而沒有生存的目的,所以無『靈』??至於第十三??大概是一個錯誤。」
「??怎麼說。」
「創世神根據自己的模樣創造了那裡的人類。但是他們??無『魂』也無『靈』??多數只僅憑一個意念生存著,也就是『執念』。在第十六人們所說的『執念成魔』,大抵如此。而第十三的低等生物更是只能憑藉他人的咒力而生。所幸因為執念雲集,第十三的能流密度極高,這些生物得以存活。來到第十六,能流比第十三略為低下,這些東西就成了寄生蟲。」
「接著的世界呢?」
「??第十四和第十五??被創世神摧毀了??」Eddie的表情忽然有些嚴肅。「只剩下了一個有著有『魂』也有『靈』的人類的世界,也就是第十六。??當然,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魂靈??有一些人類啊??」
津澤沈默了。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麼。
「那為什麼??諸神生活的世界叫做『第十七』?從序列上聽起來??好像是最後創立的世界。」
Eddie的眼神又一次轉向了津澤,兩人目光相對。
「因為第十七??是一個創世神的『想像』構造的世界??」
「這是??什麼意思??」津澤整個轉過身來面對著Eddie,神色不解中似乎有些慌張。
「不早了。快點休息吧。你明天還要去實驗室工作。」Eddie轉移了話題,抱臂垂首,放下了翹著的腿,看似要閉目養神。
津澤知道,剩下的事,就算追問也沒用了。
****
週一早上津澤有一堂選修課,到達所裡的時間有些晚。
組裡的咖啡間是從旋轉樓梯到辦公室途中的必經之路。
津澤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In在裡面咆哮,「??真是難以置信!——不可理諭!」
然後就是一沓手稿被丟出了咖啡間的門,散落在津澤和Eddie眼前。
「這是怎麼啦??」Eddie先是一驚,接著又有些無語——老實說,雖然In名聲在外,一個多月來誰也沒見過他發這麼大的火。
津澤還在愣神,就看到Lizzy憤怒地走出了咖啡間。
這一天在208的工作氣氛都很凝重。
Lizzy時不時在背後口粗,這樣子津澤實在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大約下午兩點,他實在忍受不了決定出去走走。
路過206的時候津澤注意到In老爺子右手敲擊鍵盤的動作可以用「砸」來形容。
「Eddie??你說會不會是??」
「我也不清楚。普通人的咒力低下,就算那東西在身上爆發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
與Eddie一起,津澤就這麼走到了離核物理所足有一輕軌站遠的老校區。
這裡有座室外網球場。夏末秋初,正午過後仍能感受到一絲暑氣。艷陽裡打球的人寥寥無幾。
津澤很快就在場邊的長凳上注意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慕容秀???」Eddie留意到津澤的視線,也好奇道。
——是了,這半個校區大都是屬於生物院和化學院的樓。
津澤走上前去,在慕容秀旁邊落了座。
注意到響動,慕容秀回頭。津澤留意到她臉上似乎有淚痕。
看清了來人,慕容秀趕緊又轉回了頭。
「??呀??也難怪。看她組裡那個混球的樣子,她在那裡開心才怪。」Eddie不屑地別過頭去。
津澤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在他正常的人生當中,雖然有Eddie在身邊,他也一直是孑身一人。直到禪久和慕容秀出現,他才覺察到,原來沒有陪伴的人生裡,背景都好像是黯淡無光的。
她現在大概也正如此吧。每日在實驗室忙碌著,自己的時間和身邊的人的時間逐漸脫節,喪失情感,喪失表情。
一時間兩人就這樣無言地坐著,也並不看向彼此。
「嗯??」津澤忽然想到了什麼。
「我小的時候因為眼睛的事??也常遭欺負??」他望著球場中打球的人們,幾乎不記得在得到移植的右眼之前,動態的事物看起來是什麼樣的。「我媽媽告訴我??如果被人欺負的話,就狠狠打回去。」
說完,津澤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那個時候,明明脾氣沒有那麼糟糕,卻每每還是在Eddie的慫恿下動了手。
慕容秀轉頭看著津澤,表情有些疑問。
「啊??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他尷尬地笑笑,「其實我想??有關過去的事,誰都沒有選擇權了。但是有關未來??如果有什麼可以改變的話,要用盡勇氣決定,狠狠回擊給生活才是。」
「??你是想說她應該及時止損嘛???」Eddie一臉無語地抱臂垂眼看著坐著的津澤。
——大概是吧。津澤在想。可好像又並不是那樣的。
有時明明眼前有許多選擇,很多人還是決定要因陋就隘,倒不是因為對已經付出的心有不甘,只是??害怕改變而已。
就像??
艷陽下,慕容秀黑色的雙瞳似乎流動著光芒。
她迅速掏出手機,寫下了一行話。
「謝謝你,淺江!我知道了!打回去!」
她說著拿右手比了個揮拳的姿勢。
「這小丫頭想幹什麼啊?別是字面意義上的打算和她組裡的人打一架吧??」湊近看清了慕容秀的話,Eddie一頭冷汗地說。
津澤也舉起了右手,微笑著正想要比劃,忽然看到了眼前的球場中,有一個暗紅色的人形影子,正立在一名彎腰氣喘吁吁的球手身旁。
這才注意到津澤手上的繃帶,慕容秀有些吃驚,並沒有發現津澤表情的變化。
「錦——出現了!」
他猛地站起身子。
「不好意思慕容,剛剛想到實驗室有重要的事情??」
眼前的影子似乎發現自己被盯上,迅速向遠離校園的方向移動。
津澤和Eddie追了上去。
****
沿著輕軌的路線離校園較遠的方向是居民區。看樣子「怨怒」剛才是朝這個方向逃的。
只是剛進了居民區,那東西就不見蹤影了。
「可惡??逃到哪裡去了??」
「讓它到這裡也好。這個上班時間居民區的人口密度很低,反倒是對它有弊無利。」Eddie懶洋洋地說著。
幽寂的巷子裡,津澤瞥見一抹暗紅閃現在一間開滿紫藤花的尋常人家的院子。
他立即閃身追了上去。
「噯——!錦——!別輕舉妄動,你可是人類!」Eddie想要喊住津澤,可他已經轉彎消失在那間院子的圍牆裡??
「話說你又不能攻擊??是在急什麼啊??真是的。」無奈地吐槽著,Eddie繞過了院牆,卻在那瞬間睜大了眼睛。
津澤的雙手已在身前結印——
「??萬物之所歸;驅水馭濤,以澤浮世。」
球狀的水的集結體從津澤腳下升起,於他周身漂浮片刻後,像霰彈一樣射向了與津澤隔著一排花盆的暗紅色身影。
Eddie驚詫地看著那密集的攻擊——儘管「怨怒」沒有移動,大部分水彈還是錯過了目標。
他嘆了口氣,「學得倒快,就是準頭可是真差??」話語間,他的右手已點燃了黑焰。
津澤射中「怨怒」的位置,很快又被暗紅的咒力填滿。
那人形的東西看了看津澤,又回頭看了看Eddie,轉身攀著那戶人家的牆迅速向房頂爬去。
注意到它行動的Eddie閃身登上了房頂,隨即在檐尖蹲下身子,看著「怨怒」剛剛浮起到與房檐水平的腦袋,咧嘴壞笑——「這就送你去——」
他燃著黑焰的右手在「怨怒」的額頭上做出了一個要彈指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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