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澤一度以為按照Eddie的個性,大概還是會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跟著他的。然而誰知,Eddie把項鍊交給他之後就真的好像不見了蹤影。
看來,他有了形體後,那十里的距離限制也不復存在。
每每清晨醒來,津澤總還是不太習慣這種突如其來的安靜,似乎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新學期已經開課。這個學期除了In的統計物理下半部分之外,津澤和禪久就只有一門演示性的實驗課,只需要每堂簽到就可以拿到學分。除此之外,兩人在核物理所的實驗正式成為了他們各自的畢業論文部分。
這樣一來,日程一向緊湊的津澤自不必說,連禪久也漸漸進入了早8晚6的生活節奏。
二月中旬的一個周五傍晚,津澤和禪久兩人一起回家。
公寓樓下,停放著一輛看起來極其奢華的跑車。
津澤以為又是Mksi或是Penelpe,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這時卻從樓上匆匆跑下來一個穿著呢絨大衣的身影。那衣服在那嬌小的身軀上看起來大得有些誇張。
「??慕容?」津澤詫異,不由得脫口而出。
因為津澤在禪久身側遮擋,後者聞言向後傾了傾身子才在慕容秀急急忙忙上車時瞧見了她。
「哦??我記得她好像說過,今天應該是她弟弟的生日,所以父母會接她回家慶祝??」禪久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真是什麼樣的父母啊??女兒成人的生日不管不問,兒子生日呢,大事鋪張。」
「慕容家??原來是顯赫的名門嗎?」津澤只是在好奇那輛車——適才正是這車讓他有些驚慌。
「津澤??」禪久踩著樓梯繞到了他的正面,朝他的臉探過頭去,眼睛探究地眯了起來。「你最近好像跟你的好鄰居們有些脫節啊??」
津澤不由得向後傾了傾身,卻無話可說。
「慕容的母親是K國執政黨的政要啦??因為慕容的姓氏是跟父親,所以旁人不知道也正常。」禪久站直了身子,仍停在那級台階上。「但是啊!津澤你呢不知道就不正常!所以說??」
——所以說?
津澤仍舊緘默不語。
「不如下週末我們去遊樂場聯繫一下感情吧?」禪久的表情忽然被點亮了般笑意滿滿。
「??不去。」津澤一把推開他,徑自走上樓去。
和禪久說了晚安,津澤打開了房門。
剛打開燈就吃了一驚!
——窗子開著,而Eddie就坐在他慣常呆著的床邊的角落。
「哦,終於回來了?」——Eddie上身穿著淺色的夾克,褲子和馬丁靴倒是一如既往的黑色。這和他還沒有形體時的裝扮頗有不同。津澤發現可能正因此,自己的視線好久都無法移開。
「??你來幹嘛?」
「怎麼這麼見外,難道不應該說『歡迎回來』嗎??」Eddie交叉了兩腿,又換上了那個懶洋洋地在腦後抱起雙臂的姿勢。
津澤沒有回話。片刻後,才移動向桌邊放下了背包。
「??真是冷漠。我可是有點想錦了呢??」Eddie看著津澤一如既往地走向冰箱去拿水的背影小聲嘟囔著。
——也不知道是誰幾週來消聲匿跡的。
「Mksi要我來告訴你,他總覺得最近有一種咒力在以F大為中心的區域匯聚。暫時不知道是什麼原因??」Eddie將雙臂收回身前,表情嚴肅起來,「不??其實是??找不到匯聚的中心點。」
津澤剛剛關上了冰箱門。手就靜止在那門把手上。
「??這種情況下我們也不能貿然妄動,只好要提醒你自己小心。」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啊,他們要我來??是因為擔心不是會像上次那樣太顯眼,就是跑到你家來有些尷尬??哦,說起來我都來了,今晚就讓我住在這裡吧?」見津澤回過身來,Eddie擠了擠左眼。
「??」
——怎麼覺得好像??沒法拒絕??
只是次日津澤5:30的鬧鐘響起時,Eddie早已又不見了。
****
Ryn抓起沙發上隨便亂放著的報紙,把自己摔在了那柔軟的坐墊上。
半躺在沙發另一頭抱著手提電腦的西川沒有留意到Ryn走近,被沙發突然的震動嚇了一跳,於是半支起身子朝Ryn看了過去。
「有什麼收穫?」
「沒有。不過我總覺得城市南部有咒力漸漸在匯聚起來。已經去了很多次,並找不到什麼可疑的東西。」
西川翻了翻白眼,再度躺好,開始在胸前的手提電腦鍵盤上忙碌著。
「你呢?」
「啊??這個世界人類的『網絡』雖然很方便,但是信息量實在太大了。他們對於咒又完全沒有概念,讓我在這裡從奇聞軼事里試圖淘到和第十七有關的信息實在是??」——西川扶了扶額。
「Lertes呢?」
「怎麼?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他該不是還寄希望於『扶靈』會找到Ednd男爵的神格吧??」Ryn嘆了口氣,向後靠在了沙發背上。
兩人所坐的周圍散落著各式各樣的週刊與日報,看樣子堆放已有多時了。
這是一間三室一廳的公寓。
客廳裡除了這只Ryn與西川坐著的沙發和沙發前的矮几,幾乎別無他物。
自從弄明白了第十六人類的生活方式,兩人與Lertes就暫時以此處為行動中心。
「錢」的問題,雖然不太道德,都被西川拿幻術解決了??
——就因此事Ryn和Lertes爭執了許久??
Lertes一直在只身進行著調查——他認為Eddie的刀一定會對他的「影子」有所反應。而Ryn多與西川一同行動。
此前多次,Ryn敏銳的靈覺感受到了城市里能流的波動;然而那個滑頭的目標似乎總是能夠從兩人的指縫間逃脫。
平安夜前一天,明明在百貨大樓看到有人施用咒術和幻術,卻因為人群擁擠而又錯失良機??
見對方施用咒術如此明目張膽,西川就想到利用網絡來查詢周邊有關怪異事件的傳聞,然而事情的進展並不如他所料的順利。
「算了。我還是去找找看,也許Lertes也到了城南。」Ryn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
「哦——!」西川從手提電腦上側出頭來,「可以帶酒回來嗎?」
Ryn背對著他,無奈地垮了垮肩。
??
關門聲過後很久,西川的視線才從那門上移向胸口放著的手提電腦。
他忽地坐起身子,把電腦放在盤起的雙腿前,打開了另一個程式??
****
「該死的??為什麼是這個數字??」
聽到Lizzy在身後罵罵咧咧,津澤不由得從自己的代碼上回過頭去——她似乎正在看著一張報價單。
「怎麼了?」
「Alex這傢伙訂了16個這樣的零件??這個數字??這個數字??」
「???」
「為什麼不是個質數啊!」
——??啊?
「所有可以寫成冪數的數字都是邪惡的!」高度強迫症Lizzy看起來莫名其妙很上火??津澤則在想也不知道她如果得知這個世界就被稱作「第十六」,會不會強迫症到想要自殺??
說起來,十七倒是個質數??
『我倒是在想什麼啊?!』津澤甩了甩腦袋。
「淺江,我有點事要處理一下,你能不能跟禪久和Alex去一趟送貨部門把這些零件取回來???怎麼說我一個女人也幫不上什麼忙。」——Lizzy女強人的形象對她撒嬌一點都沒有幫助。
津澤只是漠然地從Lizzy手中接過報價單,從「重量」一欄看到了為什麼她會這麼說??
****
三個人從F大的總送貨部門取出了四只箱子的零件。
Alex本想要似乎比較常運動的津澤搬兩只,津澤並沒拒絕,可那多出的一只卻還是被禪久攬了去。
「我又不像津澤每天晨跑,多做做運動又不是壞事。」
津澤看著他抱著兩只高度加起來已經遮擋住他視線的箱子,伸手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一臉冷汗地由他去了。
三人走到了綜合實驗樓的鐘塔旁邊時,忽然從路邊橫衝出幾個人。禪久被手里的東西擋住視線,差點沒被他們撞倒。於是生氣地轉頭大聲抱怨。
正在他衝著那幾個人嚷嚷的的時候,忽然又跑過了幾個人——這次似乎是對方沒有看路,直接把禪久撞翻在地。
只是那撞人的傢伙也遭到了相同的待遇——兩個被撞倒的人同時坐在地上摸著疼痛的屁股,而裝著零件的箱子就落在兩人身邊。
走在後面的津澤趕緊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去扶禪久。
「搞什麼鬼啊??」
「對、對不起。」撞倒禪久的是一個捲髮的學弟模樣的人。「剛、剛剛聽到別人喊有人要跳樓,就跟著過去??」
「什麼?!」聽到「跳樓」,禪久臉色突變,向剛才人群跑去的方向看去。
津澤也回頭望去——只見鐘塔下圍滿了人。每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足有十層樓高的鐘塔頂部那只有攀梯可以抵達、用於打掃那只銅鐘的平台。
從津澤和禪久所在的地方望去,可以看到一個身著白衣豆大的身影。
走在前方的Alex也停住腳步,向同一個方向看去。
禪久從地上站起身來,發出一聲沈重的鼻音,在津澤還沒來得及攔住他時,已經朝人群跑去。
??
「什麼呀,那個教授都已經被辭退了。」
「太卑鄙了,居然謊稱人家性騷擾。」
「現在在這裡算是求可憐嗎?」
??
站在人群中,這些議論灌入了津澤和禪久的耳朵。
「這算什麼呀??」禪久的表情似乎有些慌張。
津澤聽著周圍議論紛紛,忽然覺得心口就像被什麼牽動了,又似乎堵塞得有些難受。
——「喂!還不跳嗎!浪費我們的時間啊!」
人群中一個高大的男生雙手放在嘴邊作為擴聲器,對著那頂樓的人大喊。
禪久想衝向那個男生跑去阻攔他煽風點火,這次卻被津澤一把拉住了。
「就是啊,真是無聊。」
「快點跳吧,這種垃圾女趕緊死了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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