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繁華的街道上人來人往。
他在街頭有些漫無目的地走著。路過的行人偶爾對其側目而視——
除了他束起在肩側的銀髮、頗為醒目的紅瞳和那俊秀如女人的外表,更還有他右手中握著的一把入鞘的刀,格外惹人眼球。
來到第十六已經快要一年了。有關尋人,所得到的線索只有這個城市莫名其妙四處暴走的咒力。
除此之外,就是那第二次出現就抹去了其自身所有蹤跡的「走靈」。
「『Ellyh』。」他想著,不覺握緊了右手中「扶靈」的刀鞘。
第十七有傳聞,這刀是認主的——只是這「主」,究竟身在何方?
一隻手,忽然從後方拍了拍他的肩。
他詫異地回過頭,想不出是誰能這樣悄無聲息地靠近自己。
——那是一個戴著灰色軟呢帽披著金髮的男人。他身穿駝色條格的西服和相稱的褐色皮靴。帽簷低壓,Lertes看不到那人的面貌。
「Lertes,別來無恙。」
——聽到那男人的聲音,Lertes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翊?」
****
Ryn和西川對翊的到來驚訝不亞於Lertes。幾人在那堆滿報刊雜誌的公寓聚首,翊首先開了口。
「寒暄就不必了。在說其他事之前,我有必要先告知你們第十七現在的情況——」他似乎很焦急,甚至並不打算坐下,「我在來第十六之前,通過『發條舞者』了解到一些情況:四隅的塔已完全被控制,包括Iris的雷塔——據說是Kilin公爵出面緩釋了那個驚人的咒力。在我出發之前,四塔的時間流動大概是北塔,南塔,東塔,西塔,由快至慢。我在『發條舞者』的藏身地度過了大約兩個月的時間,北塔已歷經十年,南塔八年有餘,東塔約五年,而西塔一年不到??」
「嗯??既然Iris的西塔連接著第十六,這個時間流動速度似乎合乎常理。」Ryn撫著下巴思忖道。
「只是,內廷的時間,大概只流逝了一周。」翊頓了頓,「而且??此時的內廷,早已大亂。」
「嗯?怎麼說?」Lertes蹙眉轉向翊。
「詳情並不清楚。但是似乎大約有一半神職者舉旗支持??『封塵』主使??」翊此刻也擰緊了眉心,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下去。
「Dsn??為什麼偏偏在這時候??」歷經「封塵」又與Dsn頗有淵源的西川聞言,不禁陷入了沈思。
「哼,其他內情可以不顧,但是那個混蛋打算以一己之力摧毀內廷這件事板上釘釘——如果我還在第十七——」Ryn不覺有些忿忿,卻被翊示意打斷。
「可是不如說??糟糕的事是,勢力足以對抗『封塵』則是以Xees為首的一眾??而他們??則在捍衛通天塔。」
「為什麼偏偏是這樣的勢力分割??」Lertes不解。
「嗯??夾在中間的神職者現在處境兩難??我也說了,詳情我並不清楚。只不過,我跟隨著來到第十六的目的,除了如之前所言,找到有關男爵的線索並解開Elre的謎之外,還有??如果現在仍有人以『封塵』為旗??恐怕Dsn本人或也仍在第十六。」
「??」
幾個人看著翊,紛紛陷入了沈默。
翊不解地掃視過三人。
「說來慚愧。來到第十六幾乎一年,尋找線索的事幾乎毫無頭緒??」最終是西川開了口。
翊有些尷尬地笑笑,似乎不知如何回話。
「對了,既然西塔已被控制,你是怎麼到第十六的?」坐在沙發上的Ryn微微抬起頭望著翊。
「哦——這個——」翊說著攤開手,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枚銅色的手環樣的東西——說是手環,那個直徑大概只能算得上是嬰兒的手環而已。環的外圍似乎有著一圈一圈的紋飾。
翊手握那圓環物,咒力滲入了刻畫於其表的咒紋中——頃刻間,銅環向其外徑的中心融解,並逐漸向外擴張。起先形成了一隻藍色半透明的圓。當圓形的外輪廓逐漸穩定清晰,圓的內部忽然化成了黑色的空洞。
「『門』?」Ryn不解地看向那東西。
「嗯??記得嗎?『發條舞者』說他的咒力不能把『門』打到第十六??但是他所擁有的這個東西,卻可以汲取並儲存咒力,專用於製造『門』。只是??這樣大量的咒力需要日積月累就是了??」翊說著收起了手上的東西,似乎有些無奈地抓了抓後腦。
「果然內廷因『奇技淫巧』對他進行追緝,不能說沒有道理??」Ryn嘆了口氣。
「呀??現在說這個??」翊尷尬地笑笑。忽然,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哦,除了這個,老頭子還借給了我一樣東西——」
他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看起來和鏡子無異的東西,只是背面似乎是用未經琢磨的黑色的水晶製成的。
Lertes正面那「鏡面」,卻看不到倒影。
「我就是用這個找到你們的——兩週之前,這個城市的方向有大規模的咒力游動??這枚『斂咒鏡』有所反應。想到Ryn一定也會有所覺察,我才會來此地。果然找到了你們。」
「兩週之前??那是??『走靈』嗎?」西川喃喃。
「哦?」翊有些詫異。「『走靈』難道不是從上古神紀已經失傳了嗎?」
「??這些事我們也還沒有搞清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城市確實有一個可以驅動大規模走靈的??人。」Lertes定定看著那矮几,幾乎像是在自言自語。
忽然,翊手中的「斂咒鏡」閃過一道微光。
Ryn也忽然抬起了頭——
「有什麼東西,在南面——大約是城郊的位置。」
****
因為Ryn有較為靈敏的靈覺,而翊身上帶著「斂咒鏡」,確認咒力的方位在城南山坡上的樹林中後,四人就分頭包圍了目標——翊與Lertes一同行動。
是時已入夜。卻是恰好,那帶著奇怪咒力的東西在林中如同一個發著綠光幽浮的水母。
鎖定目標後,Lertes和翊毫不費力便除掉了那東西。
「這個是??叫做『謊』的??」翊有些遲疑地叫出了那屬於第九的生物的名字。「怎麼會這麼不堪一擊?」
「大概是從遠離人煙的地方跑來打算在城市中找到落腳點吧??畢竟這個世界,餵飽這傢伙的食物多的是。」
Lertes正說著,卻見「謊」漸漸消逝的軀體上,一塊白色發光的東西浮起在空中。
「這是?」翊已經伸出手去,可還沒等他的指尖靠近,那東西就如同感知到風動的羽毛,輕飄飄地朝遠離翊的手指的方向浮動了一段距離。
Lertes正在沈吟,卻感到手中的刀似乎震顫了一下。
「!」——下意識地向手中看去,似乎是在回應Lertes的注意,刀身又震動了起來。
注意到Lertes視線的翊也向那刀看去,額間沁出了冷汗,「難道這東西??」
那發著白色微光的物體在空中抖動了一下,忽然開始穩定地緩速向一個方向移動。
翊視線上移,對上了Lertes的目光。後者點了點頭,兩人於是追著那東西而去。
****
「Mksi,你確定是這裡嗎?」
「你已經問了至少七遍了。」Mksi的表情已經有些超脫不耐煩——如果不是太不合乎他平日的作風,他真的有點想揍Eddie一頓。
「咳咳??」津澤不自然地清清嗓子——自從幾天前他總覺得有些不適,Eddie說他可能是換季感冒;又奈何在這春夜里的此刻,山上的林間確實有些寒涼。
「??那也是因為我們把附近都地毯式搜索了七遍了吧??Andre在哪?如果用他的術在這種沒有人的地方不是很方便嗎?」
「不要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閒著照顧??」話說到一半,Mksi留意到津澤朝他看了過來,忽然打住,「他現在人在第十七。有些事要處理。」
「嗯?Dsn拜託的麽?」
——幾人佇在那林間空地對話之間,兩個身影從他們身後慢慢靠近??
而聽到「Dsn」,為首的那雙黑色靴子忽然頓住了。
——「你果然——!」
意識到身後有什麼襲來,Eddie下意識地推開了津澤,轉身抬起戴著黑色手套的右手於半空張開了一張碟型的金色障壁——
「——落雷!」——襲擊者低吼道。
藍紫色的雷電由空中的一點釋放,後而發散開來,正擊在那障壁的正面以及其前方的一部分地面。
地面遭受雷擊之處,土石崩塌下陷,因障壁的存在而形成了月牙形的坑洞。
津澤借二人術式的光看清了來人有些黝黑的皮膚,和他空蕩蕩的右袖——術式瞬發後,對方已飛快以左手提起一把武器衝向Eddie。
那武器看似是一把傘——此刻正被藍紫色騰躍的電流覆蓋著。
Eddie沒有移動,反而只是鎮靜地反手一把握住了來人似乎當作刀劍使用的傘。
傘的攻擊路線在Eddie的握力下改變。他右手握住的地方,傘上的電流正一點點蔓延著消逝。
「Ryn!別衝動——」
津澤這才注意到「敵人」似乎不只一個。
Eddie聽到那呼聲,嘴角微微顫了顫。
被稱為「Ryn」的獨臂男人在自己的武器被擋下後,借勢向後躍起,與Eddie拉開了距離;而後者此時已在胸前結印並默念語密。
獨臂的男人將左手中的傘擲向半空。
那傘在空中自行張開,隨即以越來越快的速度旋轉著——這飛速的旋轉之間,那看似式樣老舊的傘面被跳動的電流點亮。藉著那微光,津澤看到了傘面上密密麻麻寫著的咒文。
只片刻後,傘下便如同將雨的天空,時有雷電接連地面與傘的內側。
——「追電!」獨臂的男人低聲念道——
一道驚雷從傘面射向地面,又如同被反射般直射向Eddie所在的位置。
後者卻不緊不慢,僅僅恰恰及時向後躍起躲開了那道雷電。
此時手中的結印已完成,Eddie周身纏繞起數條簌簌作響的水鏈——再看那雷電,不知怎麼又自空中折返,再次向半空中看似無法躲閃的Eddie射去。
Eddie只是微微一笑,水鏈四散而後相交,直擊向迎面而來的雷電——就在水鏈與那束藍紫色的箭相交之時,忽而又分散開去——那道藍紫色因水的引導,如同被條條水鏈劈成了瓣,四散著墜向地面。
Eddie這時才輕巧地落了地——津澤忽然注意到,他的臉上又是那種他所陌生的、冷漠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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