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的語密是錯的呀。冰的語密是『阻』萬物之所歸,而不是水的『敕』??」被津澤一本正經地問起昨晚在河上的事,Eddie望著天花板說道,「不過語密都錯了你還能發動那樣的咒術??啊哈哈這真是??」——他心中所想的卻是好在津澤問的只是這件事。
視線一轉,Eddie注意到走廊盡頭有個熟悉的人影。
「啊,原來Penelpe來這裡做護士了。」這話好像是喘息間吐出來的。他的臉上則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津澤看著他的側臉忍不住想笑。他一直搞不明白為什麼Eddie不太喜歡和Penelpe待在一起。只是笑到一半他就又咳了起來。
——被Eddie威逼利誘,他還是來了嚴大夫的私人診所。不過好歹也真如他自己預料的並無大礙,只是需要些處方藥而已。兩人在櫃檯前等著嚴景濤去拿藥,這才看到了Penelpe。
後者原本在和同事的護士交談,此時也留意到了兩人,眉眼間流露出喜悅的神色。
「Eddie~津澤~你們怎麼來啦?」她說著張開雙臂作勢要擁抱Eddie,卻被他閃身躲開了;於是Penelpe立即轉身切換了目標。津澤猝不及防被她第n+1次用那巨乳擠壓。「哎呀,我都忘了現在是在嚴大夫這兒工作了??你們來,該不會是受傷了吧?!」
說著她先後拎起了津澤的左膀右臂四處查看著,發現似乎沒事後又向Eddie望去。
「我們沒事??不過你再亂動津澤我就不知道他有沒有事了。」Eddie抬起右手制止了Penelpe對他動手動腳的念頭。津澤還是第一次聽Eddie這麼叫他,總覺得有些古怪。
「哦——這些就是你需要的藥了,津澤。」嚴景濤大步走上前把兩盒藥品遞給了津澤。「下次別再拖這麼久才來了??」
「你也知道這麼說也沒用??說起來為什麼Penelpe在這裡?」
Eddie的話明明是對嚴景濤說的,可後者只轉身瞧了瞧他,就掉頭回自己的診室去了。
「??喂!你幹嘛總把我當空氣啊!」Eddie在他背後大聲抗議著。
津澤對Eddie和嚴大夫的關係很不解——據說Eddie的義眼也是由Penelpe頗費了一番唇舌才勞煩嚴大夫解決的。真不知道他們過去有什麼過節??
——只是說起這兩人的「過去」,很有可能要追溯到百年千年前吧??
「嗯?好歹我在內廷時也算是半個醫務人員,在這裡也算只是盡本職吧?」Penelpe只好自己解釋道,「而且最近Mksi和Andre經常來往第十六第十七??Mksi不放心我一個人在Feersteig??」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絲毫沒有壓低聲音——嚴景濤的私人診所依照在Z國的狀況雇用的都是正常的第十六的人類,平時的經營也確實是間再正常不過的診所罷了。Eddie一邊緊張而警惕地四處看有沒有人注意了這段古怪的對話,一邊想著如果Mksi會放心那才是見了鬼了。
確認沒有人在豎起耳朵聽著,Eddie才鬆了一口氣。「總之??既然津澤沒事我們就先回去了。」他抬起右手放在津澤背上,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哦對了,Penelpe。西川——也來到了第十六。不知道你怎樣啦,但我想他大概會想見見你。」
「嗯???」Penelpe輕輕側歪了頭,滿臉困惑。
****
津澤和Eddie回到家的時候,Andre和Mksi已經在那間狹小的公寓等待了。
從開著的窗子看來,兩人又是從那裏進來的。
這種狀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津澤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見怪不怪??
可今天,坐在窗台上的Andre身上仍然是前天夜裡那看起來和他很不和的黑色;Mksi也是相似的打扮,只是頭上多了頂貝雷帽。
端詳兩人之際,津澤發現Mksi的右臉上有一道刀傷,而Andre的衣服上似乎沾滿了土塵;仔細看去,似乎有些地方還沾著別的東西——讓那黑衣顯得更黑的東西。
——是血跡嗎?
「呀,在這個世界只是一天,可是總感覺很久不見啦。」Andre笑著開口,打斷了津澤的思路。
「這次又是因為什麼事?先說明白,我可不打算再和你們回Feersteig。」Eddie把雙臂抱在胸前,不客氣地開了口。
「不是為了那個——上次也已經確定了你還是什麼都不知道。」Mksi冷冷地說。他的眼睛一半被帽簷遮掩。
「嘻嘻。還是我來說明吧,Mx。」Andre說著,抬手咬破了右手的拇指——接著,他將右手舉至身前,口中喃喃的又是不知名的語言。
他右手中鮮血滴落時,那滴滴鮮血在半空中化成了淡紅色的霧。接著,他向下張開右手。似乎是在他的咒力與詠唱之下,那紅色的霧漸漸化出形體——在血霧濃密的地方,似乎是八面體的輪廓逐漸清晰。
最終,在那楞楞角角都散發著淡紅色微光的八面體中心,一塊圓潤的碎片浮現了出來。
「這是?」津澤不由得向前一步。
「從其他世界到第十六,總要經過第十七。」詠唱似乎已經結束,Andre保持著手上的姿勢,那八面體正在以頂底為軸緩緩旋轉,稀疏的血霧仍在其四周瀰漫,「Dsn大人之前要我回去辦一件事,結果路上我就注意到了這個東西??所以才拜託Mx一起直接在第十七截了下來。」
「加上之前你們所找到的碎片,Xysts的神格幾乎已經完整了。」Mksi接著Andre的話說,「只是這塊碎片暫時不能交由你們保管——Dsn大人別有安排。」
此言一出,Andre抬起左手平攤於那八面體的底部,雙手相向緩緩合起。那八面體便和碎片一起被憑空抹去,就像方才幾人看到的只是幻象。
「嗯。我們來其實是想問——錦,你會喜歡木偶劇嗎?」坐在窗台上,Andre收回雙手後,又將右手支在膝上以手托腮,滿臉笑意。
「??什麼?」津澤一頭霧水。
Mksi微微瞌了下眼,好像在壓抑著因為不耐煩而有些暴躁的情緒,「??是說,也許你們兩個會想看看這個。」他說著,將左手中的一紙傳單遞到了津澤與Eddie面前。
『大活劇!(有魔力的)翡翠女王!四月三日至十一日,週末在ObsidinSqre公映!嫉妒者的演出!』
——那是傳單上的特大號宣傳文字。
讀完那行文字,津澤的目光上移。傳單採用海報設計,主角是女人模樣的木偶,身著華麗的中世紀裙緞,披著金色的假髮;木偶五官的雕琢,可說是巧奪天工,栩栩如生。
可是津澤很快就被一樣東西吸引——那木偶的頸上帶著的一條看起來是鉑金製成的項鍊。那白色發亮的項墜,看起來邊緣並不規則;在旁人眼中,那大概是普通的未經琢磨的蛋白石,可是??
「喂喂,開玩笑的吧??」Eddie接過那傳單,額上沁出了冷汗,雙手緊緊扯著傳單的兩角,幾乎要把那傳單撕裂。
「的確很難相信居然有人會把那東西撿來做成項墜??」Andre保持著雙眼的笑態,卻微微皺起了眉,「不過話說回來,對於之前的碎片究竟根據什麼選擇依附在別的東西身上,我們也是毫無頭緒。所以這一塊可能也就是恰巧什麼都不想憑依罷了??」
「只在週末的話??也就是說只剩下這週週末??四月十日和十一日??」津澤思考著。
「沒錯。時間有限。這些人似乎是遊民,搞不清楚他們接下來要去哪,更不知道放著那碎片不管會不會鬧出什麼別的事端——所以??」Andre直起上身,雙手握拳放在雙膝看著兩人。
「我們兩個也會在場,以防第十七的那幾人有所動作。只不過為了避免造成別的麻煩,會和你們分開活動。」Mksi簡短地說明著,手中已畫好了「門」——「以上——」
不待津澤和Eddie深究下去,兩人已穿過「門」離開了。
津澤想嘆氣,卻因為吸入的空氣攪動了呼吸道咳了起來。
「也就是說——後天。」Eddie將那傳單翻了個面,背後什麼都沒有。他於是從手上的東西上抬眼看著津澤。
後者此刻在想的,卻是不知Mksi對他和Andre一起回收的碎片所說的「Dsn另有安排」,到底是什麼意思??
門忽然被「砰砰砰」地敲響了。
津澤打開門,自然又是禪久。
「見你上午都沒有到所裡,就想中午回來看下你是不是還好。之前也聽Lizzy姐說你好像病了。」禪久開門見山地說道。
Eddie慢慢地走到了津澤身後。
「哦,只是去看下大夫。等等就回去工作了。」
這時,眼尖的禪久敏銳地捕捉到了Eddie手上的東西。「Eddie你手上拿的??是那個遊民營的演出廣告嗎?」
津澤看著欣喜之色浮上了禪久的臉,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們是要去看『翡翠女王』嗎?我聽上週末去看的人說了,那個木偶劇真的超棒!尤其是女王的偶人,聽說表演像真人一樣啊!」禪久說著說著,肢體語言就變得豐富起來??津澤不得不退後了兩步??
「哦,禪久也想一起來嗎?」——聽到Eddie直截了當的回應,津澤瞪大了眼睛抬頭向肩上看去——那說話的人正是笑容可掬。
有一件事津澤一直想不明白。Eddie的外表看起來確實比他大幾歲,但是自六歲以來津澤所認識的他一直是和自己胡鬧擺爛扯皮的個性;可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每每和第十六的人有交集,他便真如他自己編出來的身份一樣,扮著一個兄長應有的樣子。——他到底是怎麼做到這種怪異的身份切換的?!
「當然啦~」禪久的表情倒不如說是有些不快,好像是裝作在因Eddie原本不打算加他入夥而賭氣,「我這就告訴慕容~我們可是好久沒有三個鄰居一起聚會啦。」
他說著就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忙碌地打著字。
津澤本想阻止,伸出手卻又要咳嗽,反而轉為掩住了嘴巴。Eddie則抬手放在了他的肩上,似乎是想勸他就由禪久去吧。
——禪久倒是也沒說錯。原本現在三人就因平日工作很久沒有在晚上聚在一起用晚餐了;至於週末,自從約兩週前Eddie以這種型態住在津澤家之後,禪久和慕容秀又有些不好意思叨擾。
看Andre和Mksi的意思,正面的調查,他們也不希望鬧出太大動靜。也許這真的剛好是個放鬆的機會吧??
****
——週六。
站在遊民演出地點的各式攤位之中,津澤發現身邊除了Eddie,禪久,慕容秀之外還有西川和Penelpe時,覺得自己應該放棄之前那番想法,並且接受Mksi所說的——
Eddie大概是腦子有問題。
西川則是在見到Penelpe之後字面意義地像見到了鬼一樣??
「你??還活著!」他壓低了聲音。
雖然天氣晴朗,溫度仍然停留在10度上下。第十七的意識原本就是對溫度不敏感的,可Eddie、西川,甚至Penelpe都老老實實地穿著合乎季節的衣服。
儘管如此,裹著淺色翻絨外套的Penelpe還是立即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球。
「哎呀,Iris的事害你擔心了??你這麼驚訝,看來Eddie從沒跟你解釋過。」行前因Eddie一再交代,Penelpe雖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卻在交談內容上輕描淡寫。
「這位是??」禪久稍稍仰頭看著較為高大的西川,更像是對Eddie和津澤開了口。——一行中似乎只有這一人他不曾見過。
「哦,我的朋友,Penelpe的男友,西川。」Eddie還沒等西川開口,就丟出了這麽一個讓他沒法解釋的介紹。
津澤被後半句噎了一下,轉頭看向Penelpe和西川——
「誰是她男友——!」
「他才不是我男友——!」
兩人異口同聲的抗議倒是默契。Eddie回首壞心地笑著,搖了搖頭。
津澤不禁在一旁冷汗起來——這個腦子多少有點大病的男人每天都在想像中給他們這幫人編戲碼嗎?
無奈地別過頭去,津澤注意到慕容秀似乎被一個攤位吸引了。
攤位十分整潔,正中端放這一尊神像。大概是這群遊民信仰的神吧。
在那神像面前擺放著一只小玉缽,缽中盛著好些圓溜溜的東西。
津澤不自覺地也被吸引了過去。
「怎麼樣,小姐,想向我們的月神尋求指引嗎?」攤主是穿著遊民特有的色彩斑斕的寬大外套的老人。他花白的頭髮在腦後梳成了一隻粗髮辮,手腕上和脖子上掛滿了首飾,十指上至少有八指戴著式樣誇張的寶石戒指。
「只要向月神祈求,在這裡選一隻出來,就能看到前路,很準的。」老人諂媚地慫恿著慕容秀。他說話時露出了稀疏的牙齒。
此時津澤也來到了慕容秀身旁,看著那填滿玉缽的圓球形的東西——這些銅黃色的圓球看起來似乎球徑上都有一條細細的線,想必裝著什麼。
慕容秀向那老遊民點點頭,付了錢,從那缽中挑出一隻小球。
「先生你呢?」遊民的一臉的笑容對上了津澤的視線。
津澤猶豫了一下,想著Dsn一眾的事,向前邁了半步。
他的右腕卻被身後一隻戴手套的大手抓住了。「哎,別玩這種東西??讓人不舒服。」
他皺眉回頭看看Eddie,同樣壓低了聲音說,「我可沒想到來自第十七的人會怕這種有的沒的。」
「要知道『咒』可也是言靈??鬼知道這種地方會不會有什麼??哎?」津澤已經掙開了他的手,從那玉缽中挑了一隻出來,付錢給了那老人。
慕容秀把她那小球擰開,裏面是張字條。她把它攤開,老人湊上去看。「唔??這是說,前途雖然迷蒙,卻因有貴人指點相助,一定會相安無事的。」
津澤看了看自己手上那只,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效仿著打開了。字條上的語言,似乎是這些遊民自有的。老人示意他走上前去,他照做,沒想到前者似乎大吃了一驚。「先生??這真是??不好意思。我還以為我早把這種簽都挑出來了??這真是??」
看他吞吞吐吐,津澤皺了眉,「那這上面到底寫著什麼?」
老人的目光躲躲閃閃,「是??是說有血光之災,大限將至??」
Eddie在背後嘆了口氣,「早跟你說別玩這個。」
慕容秀轉過臉來,側歪著頭似乎在想什麼。
忽然,她走過來抽走了津澤手上的字條,把她自己的放在了津澤手上。
「我們換。阿秀一直都很好運的,這個不靈。」她拿出了手機,寫下了這樣一行字,舉起給津澤。
津澤無言以對,可慕容秀早已把他的簽放進口袋了。
「哎!你們兩個幹什麼呢?表演就要開始了!」禪久在不遠處指指遊民營中心的帳篷。果然,聚集在四周的人群也漸漸向那帳篷聚攏。
慕容秀扯扯津澤的衣袖,然後就向禪久他們走去。
津澤盯著手上的字條,發了好一會兒呆。
最終還是Eddie走上來攬著他的肩把他推走的。
****
帳篷中的觀眾很多。
雖然設立了可以坐著的觀眾席,許多後來進入帳篷的觀眾都只好在後排站著。
蓬頂被陽光照射,透出微微的橘色。
聽說是木偶戲的時候,津澤以為會是那種舊式的提線木偶;而舞台必然會很狹小。畢竟海報上並沒有提供任何能夠作為大小比對的物體——大概除了那塊碎片吧。
然而那「舞台」,卻整整佔據了帳篷大半。
當「演員」出場時,津澤才明白個中緣由——那木偶,是和人等大的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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