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银角大王左支右绌,抵挡了半柱香时间,便渐觉体力不支,脚步越发沉重,眼看就要栽倒在地,连忙哀声叫饶起来——
“木兰姑娘,兄弟俩被猪油蒙了心,叨扰了花府诸位娘子,还请木兰姑娘大量,原谅则个!他日必有重谢!”
银角大王声音凄惨,若不是少寨主等人刀剑阻拦,说不定便跪倒在木兰面前,低身做媚奴状。他也是好算计,穆柯寨一众好汉,做的是刀头舔血的营生,恨不得将他兄弟二人千刀万剐;梨花天真灿漫,心思单纯,却也是一条肠子的心思,先前两兄弟惹恼了二小姐,她定然也饶不了金银兄弟;至于他状元郎,不提也罢,行事之狠毒,杀伐之果决,哪有一条心地善良的读书人样子?
只有那花府大小姐木兰,却是个螃蟹性子,张牙舞爪的看似坚强,内心却是温柔。如今刚做了新嫁娘,乃是母爱泛滥的好时机,银角大王这就求到了这官家小姐身下。好一个银角大王,做一副乖巧状,却不懂女人心思。
但凡女子,一旦做了新娘,便成了抱了鸡雏的母鸡,最为护犊,就是虎狼来了也敢斗一斗——可是谁见过自家的母鸡护过别人家的鸡犊子?君不见多少失了爹娘的鸡犊子哭着喊着找娘亲,却被狠心的小母鸡赶走?任你哀啼嘶鸣,哭得地动山河她也未必会回头!不赏你两个啄子便算好的!
静女其姝,母爱泛滥那是不错,那也要看你威胁到了自己那个小家的安危没有。你看,女子的宠物大多是灵狐玉兔,阿猫阿狗这样的小兽,那是因为它们威胁不大。可以说,那些喜欢猛虎大狼的女子,大多是心思单纯的女儿家,心性单纯——待到她们做了母亲,猛虎大狼就滚开吧,还是自家的孩儿最可爱。
再看看那银角大王,苦声哀求,尤其最后一句话还隐隐带有威胁之意,木兰岂会受得了:你不会撒娇卖萌便罢,还口口声声威胁,要毁了木兰的幸福小窝,你那是自寻死路!
所以,木兰爆发了!
“相公,妾身今日累了些,晚上想吃些黄牛肉补补身子,可好?”
花大小姐声音温柔,犹若三月洛河之水,潺潺而过,不疾不徐,只是那如花似玉脸蛋上的淡淡笑意,看起来为什么这么可怕?寒冬腊月,天寒地冻,这牛肉最为温补,烫上一壶绍兴黄酒,便是这腊月间的无上享受。黄酒小牛肉,驴肉火烧,狗肉锅子,那是江南之地冬日三大极品珍馐,这花家大小姐,竟然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银角大王,可见心里该是有多么恼火。
木兰说得温柔,杀气可是不小,众人听了之后齐齐打了个抖,浑然不知这淑娴淡雅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如此咬牙切齿地下了命令,听着人怪磕碜的。只有萧寒,明白了妻子的心思,盖是因为他也和木兰一样,拼尽性命也要守候这个小家。如今这金银兄弟只是毁了夫妻俩新房,若是今日纵虎归山,他日归来的时候,毁的又是什么?
花府,还是桃花坞?小夫妻可不敢赌,以金银兄弟的尿性,这等杀人越货之事有又不是做不出来!所以,萧寒和木兰俱是一个心思:今日便是落个残暴不仁之名,也要把这金银二妖留下来!
想到这里,萧寒咬咬牙,看也不看阵子中间浑身鲜血困兽犹斗的银角大王,朝那边的梨花大声叫喊了起来:“梨花,归来!”
“诺!”
小姨子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萧寒几人困杀银角大王的功夫,梨花姑娘溜牛溜起了兴致,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呢。
樊梨花不过二八年华,天真烂漫,平日里也痴于武技道法,那成玩过这么有趣的游戏?骂一句,便有一头凶猛的妖精“呼呼”而来;扭一扭,又是一只可怕的妖怪“嘶啦”而去,精彩刺激,比起在镇子上揍些泼皮无奈可有趣多了。只要踩着火烧云,便可以耍得危险的妖兽团团转,和以前贴身近战的荒火战法大相径庭,梨花乐得哇哇大叫,恨不得翻上百八十个跟头才算解气。
金角大王早就被梨花气糊涂了头,他只知道前面那个火红的人类女子,犹如一团烈焰燃在自己心头——舌干口燥,头大如流,眼睛痛得厉害,只有把这团火灭了,再到洛河里滚上两滚,那才能爽快!
杀人!
灭火!
冲锋!
金角大王紧紧盯着眼前那一团火焰,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他的做法也极其的简单粗暴,那就是冲锋,冲锋,再冲锋!挺着金色的牛角,朝着红色的火焰冲锋,让她知道金角大王的勇猛!撞倒了假山巨木,便回过头,踢倒了矮墙新房,还站起来,金牛勇士,向着烈焰,冲锋!
梨花静静地站在火烧云上,看着到处是断壁残垣花府庭院,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这里就是她的家,那里住的就是她的亲人,用姐夫的话说,这花府便是她的英雄,她的道。可是如今,姐夫的新房没有了,漂亮的园子没有了,要不是姐夫有本事,她樊梨花也估计没有了。
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身后那只笨牛!
还有前面那只苦苦挣扎的银甲大汉!
他们都该死!少女咬牙切齿地嘀咕道。
前面,穆家那个女土匪已经让开了身位,长枪和双刀逼得银角大王动弹不得,梨花看见了那个银甲大汉眼里的惊恐和后悔,她突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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