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眼带路,萧寒和柳飘絮紧随其后,可是走到一半,萧寒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官宦家的女眷都有自己的别院,萧寒的义母身为萧家的大媳妇,萧战的正室,理应有一个单独的小院才对!可是三角眼进了后院,带的路越来越偏僻,周围明显冷清了不少。
高门大阀别府的后花园该是什么样子?不说雕栏画栋,琴台楼阁,至少假山盆栽,小池长廊应该有吧?可是眼前……草木疯长,飞灰满地,碎石嶙峋,萧寒还以为自己来到了那个深山老林里。
繁花似锦的长安城居然有如此荒凉的地方?萧寒眼里满是不解。
柳飘絮见萧寒驻足不前,当下也知晓了他的心思,少女一把拉过三角眼,厉声问道:“我问你,为什么萧府有这么一个园林?莫不是你故意把我们往这里引,好叫人埋伏不成?”
说萧家派人埋伏,萧寒是第一个不信,在他人看来,他现在不过是个柔弱书生,萧家要对付他用得着埋伏吗?而且柳飘絮的身份就在这里放着,萧家敢埋伏偷袭她?果然听了柳飘絮的话儿,三角眼立刻便跪了下来,满脸凄凄,“姑奶奶,殷夫人吃斋念佛,又喜欢清静,所以老爷就拨了个偏僻的院子给她——小人万万不敢对柳小姐有任何不敬啊!”
“原来如此,狗奴才,带路!”
富家小姐夫人吃斋念佛的不少,有条件的在自家小院里立个斋楼,天天上香祈福也不是没有。只是这小院也未免太偏僻了吧?柳飘絮和萧寒都有些疑惑,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行人又走了小半柱香时间,果然见到了大夫人念佛的宅院。说是宅院,不如说是乱林中的几间小屋——茅草屋,小石井,石桌石椅,小菜园,再加上一条潺潺而过的小溪,这便是萧寒见到小院的第一印象!这哪里是长安豪门大妇的别院,分明便是苦修居士的隐居之所!
杂草齐膝深,小溪上的木桥腐朽不堪,萧寒站在这个小院门口,却是震撼得久久没有说出话来:除了晃荡的井轱辘,风中摇摆的木门显露出这里还有些生气,便是深山小村也没有这里荒凉!这是抱他养他,给了他十七年生命母亲生活的地方……
哪里的清修会让人寡居至此?萧寒浑身哆嗦着,银牙紧咬,嘴唇气得泛白。柳飘絮早就注意到了萧寒有些不对劲,她当然知道这不是近乡情怯的忐忑,少女摆摆手让三角眼离开,便一脸担忧地握着萧寒的手,细声安慰道:“萧寒,别担心,说不定伯母是在家修道呢?”
“呵呵,你信吗?”萧寒苦笑着反问道,眼里是说不出的苦楚,看得柳飘絮心疼。
修道之士清心寡欲,居所自然清净闲然,可是此处望气看势,既无清灵毓秀之灵气,又无虎踞龙盘之大势,哪个居士会选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清修?大家闺秀讲究妇德,不喜欢抛头露面,可是从来没有豪门大妇像这殷夫人一样默默无名!夫君沙场征战,公公统领万军,媳妇却在这天子脚下吃着腌菜萝卜过苦日子,你叫萧寒如何不心有戚戚?
欺人太甚!
萧烈,若不是你狗眼无珠,默许了那林夫人夺权,她哪里能够如此骄阳跋扈,生生逼得大媳妇忍气吞声,过着这囚奴一般的生活?萧战,要不是你喜新厌旧,一去边疆十余年不回,对大妇不闻不问,忘了那海誓山盟,这殷夫人怎么会如此凄苦?林夫人,不管你是哪家的小姐,争宠也好,夺权也好,你看准了我义母性子柔弱,把她逼到如此田地,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一时间,萧寒心里翻江倒海,很快便将萧府的一切捋顺了,不过是大户人家常见的争宠夺权而已,只不过一个温柔的小媳妇遇见了两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一个温和的大姐遇见了心思歹毒的小妹而已。萧寒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没有当场爆发出来,“走!”
萧寒大脚重步,脸色严峻,柳飘絮亦步亦趋地跟上,连话儿都不敢问,像个害羞的小媳妇一样。白月溪更是从来没有说过话,只是睁着大眼睛有些担心地看着萧寒。
“咔哧!”
正走着,对面晃荡的木门打开了,一个中年女子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她一袭白色罗裙,边襟虽然有些破旧,可是干净无尘,清清爽爽的。女人柳叶眉,秋水眸,一看就知道年轻时候是个难得的美人。只是那鹅蛋脸庞比衣服还白,头发须黄苦涩,好像大病初愈一样,她一手提着木桶,一手撑着木门喘气,萧寒一下子愣住,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这是在撑病打水么?我的娘亲,就是过的这样的日子!萧寒只觉得有人拿着刀子,在一刀一刀割着他的心口,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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