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从梦中惊醒,但他并未入睡,只是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来到此地的,所以他认为自己做了一个梦,在睡梦中被人带到了这里。
他环顾四周,穹顶由一块块巨石堆叠而成,一直延绵到地面,仿若一个牢笼,周围昏黑的环境也在印证这一点。虽然黑暗笼罩此地,但此地并非全由黑暗构成,因为地面上铺满了散发着如同萤光的黄花,也是因为这残光,他才能看清周遭的全貌。借由黄花散发的光让他看到地面被一条黑河分割,黑河的尽头是一处断崖,断崖那边什么也没有,只有无边的黑暗。
由于四周的陌生与沉郁,他不免有些昏厥,所以他想用水来使自己清醒一下,正当他想移动自己的手时,才惊觉自己没了手!也没了腿,还有身体也没了!“为什么会这样?是谁?”他心想。他要找到凶手,但随即又一想:“自己是怎么存活的?自己是怎么看到的?”该从哪里寻找答案呢?正当他思考时,他突然灵光一现:“水!通过水可以看到自己的面目。”这么简单的方式,他之前为什么就没想到呢?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惊愕,以至于思考被阻隔了。他“走”向溪流,说是走,其实并不正确,因为他没有腿,但他能感到自己向前走了,因为前方的景色离他渐近,后方的景色离他渐远。当他来到水前时,他却不敢向里看了,他怕!他怕自己是一个只有眼睛的妖怪,但他还是向里看了,因为他那对于真相的渴求战胜了恐惧。“什么也没看见!溪水里并没有出现他的倒影!就算是一双眼睛也没有。”他向水面望去后惊叹。方始他以为是光亮不够,以至于没有他的倒影,但他看到周围的黄花都有倒影,他便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他是怎么看到周围这一切的?随着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的渴求愈发剧烈,忽然他感到自己飞了起来,因为他的视野从望向前方的石堆变为望向地面,而且视野缓缓拉远。忽然视野里出现了一团“气”,他不知道该称其为什么,因为他从未见过这东西,他只看到一团若隐若现的浅白色的且有着缓缓变得浓郁的趋势的漂浮物,而这种东西,他只能用“气”来描绘,所以他便称它为气。
他的感觉告诉他:这团气就是他自己,至于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就像是一个人处在无人之地,没有旁人时刻提醒他是他,而他从未见过自己的脸,因此无法准确认清自己,但他突然遇到了一摊水,那水浮现出他的脸,刚开始他会惊讶,疑惑水中的那个倒影是谁,而后他会摸摸他的脸,动动手臂,最后他会明白水里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于是他便有了自我认识。正是这种能够认识是自己在控制自己的意识,才使得人们能够分辨自己是谁,这也是人与动物的一个区别。而现在的他就是要运用这种对自我是自我在控制的认识来证明这团气是他自己,他先是将意识集中在一幅自己正在旋转的画面,再将意识调到对那团气的观察,果然!那团气不出所料地旋转了,那是一种并不像漩涡的转动,而是一种形似白色蝌蚪的东西在灵动地旋转。这种白色蝌蚪有着比浅白深一点的半圆形头颅,后方是一条浅白得几乎要消失的尾巴。而这些正是他所想象的,而且是为了防止偶然因素才故意那么想的。“那既然这团气是他自己,那么能造成这种结果的只有两种可能了:第一,他是鬼,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第二,他是在做梦,因为这一切都可以用做梦来解释,而且这些种种都具有与梦相似的感觉。而这两种可能他更倾向于第二种。”他心想。
当这一切几乎明了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有些寂寞了,因为他不知道现在要干什么。他该如何醒来呢?或者说他这个鬼该做什么呢?正当他沉思时,他忽然想到了水,他多次从思考中获取答案都离不开水,仿佛这水有什么魔力似的,于是他便将视线移到那溪水中,他开始将意识集中在水这一词,任由自己对其想象,忽然间一切变得沉静了,周遭变得黑暗,因为他不再将意识分到周围一星半点。而后那种黑暗变得越来越深,他感受到自己即将在黑暗中清醒了,而此时他忽然产生一种恐惧感,但他已经“醒来了”。
一个呼声叫醒了他,他缓慢从草堆中惊醒,他看到自己处在一个茅屋中。清醒后他坐在草堆上,并且考虑好该怎么感谢这个把他从噩梦里拉出来的人了。“也许不是人,不,那太可怕了。”他心想。那叫声越来越大,代表着那人离他越来越近了,忽然那人推开门,他看到的结果使他的心平静了下来,“没错,她是人,太好了!”
“大王,请速更衣,外人皆已久候于你。”她催促道。
“抱歉。”他说完后关上了门,抚摸着那象征着他荣誉的由兽皮织成的衣物,脸上不免流露出自豪的表情,在这种情绪中他披上了这份“荣誉”,并拿着石锄头打开了门。
“我要干嘛?我怎么就出去了,好像我知道我自己要干什么一样,可我明明没有任何认识啊,而且进来那女的我也没什么印象,为什么她只说了一句话,我就好似认识她一样,还是说这就是回忆,我根本没醒!?”一个来自他内心的另一处的声音道。
众人看到鲧出门了,放下了内心的期许和些许的埋怨。
“大王,今日天气甚好,又为惊蛰日,实为耕作的好时节啊,不能怠慢了。”一位在众人中有点威信的人鼓起勇气说。
“指正的是,良时不待人,速与我出发。”鲧说道,众人介于王的威严,与其甘于俯首知罪的态度,放下了对其迟来的埋怨,后向着待耕的土地进发了。
“原来我之前是一个首领啊?”。那个心灵惊叹道。随着事情的推进,他愈发感觉到记忆逐渐回归到意识里。
天气很温和,太阳并不毒辣。一行人来到耕地上,耕地边便是溪水,村落就在耕地不远处,走几步路便能到达。四周传来有节奏的鸟鸣,但它们并不遭人待见。
“趁此良时,咱们开工吧”鲧说。
众人听到这话便迅速分工准备耕耘,一部分人负责开垦,一部分人则负责插秧,分工明确,耕地很快变得极富生机。
但天空仿佛并不在乎人们这份炽情,在这充满活力的时节,它裂开了一个洞!
“快看!天上裂开了一个大洞!”一位正在偷闲望天的人惊道。
“啊,是真的,天上真裂开了一个洞。”另一人附和道,而且他极为震惊,想要逃跑,但他却不知道该逃到哪里。
“是神罚!一定是神罚,我们都得罪了上天。”一位老者说道。
众人都知道神罚代表着什么。因为坊间有一个传闻:很久以前,洪水泛滥而不息,秧苗无所存。猛兽横行于村野,民无所食、无所依,羸弱者难存。而后有一人南下至天柱寻到天神,并窃取到天神的至宝,此宝可解世间所有之灾祸。此人将其带回民间,不出数日,山洪速止,猛兽四散而逃,人们又回到之前安定的生活,可窃取至宝一事没能瞒过天神,天神降下神罚,天空崩裂,山洪再起,此人也因此落难。当人们再无希望时,大地之母炼五色石以补天,从此人间又回到了原本的安定祥和。但如今女娲已经仙逝,人们再也没有能够拯救他们的英雄了。于是大家的表情都从不知所措的恐惧变为无望的落寞。
而此时只有鲧和那个曾向他谏言的人是冷静的。鲧先是从不同角度对这个洞进行观察,确定了它确实是个洞后,他便安抚众人道:“诸位定当冷静冷静,余观天象,闻苍穹实裂一洞,可并非有何证据显露此为神罚,自该裂口显露时,并未有所灾祸诞生,所以诸位不必太过惊慌,不妨先返回屋舍,待余与众巫师商讨后,再向诸位告知此裂口的应对办法。”
在鲧旁边的那个人也附和鲧说:“大王所言极是,不就是天空裂了个洞吗,没什么好怕的,自女娲创造凡人至今,何等灾祸我们未曾经历,而既然先祖都能挺立,作为我们这些后人的,又有何不可,记住人定胜天!”
众人听完这些话,顿时安定了许多,都听从鲧的安排返回到了屋舍。
在人们都离开后,鲧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欣赏地看着那人说道:“敢问仁兄,可否告知我你之姓名,你有引领众人的谋略,遇大事之沉稳,且余观众人之耳目,皆信于你。此前勇于批评我迟来一事,我感到十分惊喜,终有此能成大材之人,村落里竟藏有此等大材,岂余已久离众人?”
“并不是,大王。我叫重黎,是颛顼的玄孙,由祖上积来的家业,就可享尽荣华富贵,家母叫我好好安心享受就行,不必外出冒风险,所以我终不现世,大王没见过我,乃是正常。”
“重黎?!”不知为什么那个心灵听到这个名字就有心头一颤的感觉,虽说他没有心,但是意识合成了这种感觉。为什么他会对这人产生这种感觉呢?他继续通过回忆来寻找答案。
“原来是黄帝一族的啊,怪不得,如果我对你有所怠慢,那么恳请你的原谅。”
“大王不必行此大礼,那都是过去的事,我觉得我们一族不该沉浸于旧时的辉煌,我们应该直面当下,得对得起大家的敬重才行,而不是利用这种敬重坐享其成,直至消耗完人们的热情,这不是先帝想看到的。先帝之所以受到人们的敬重,是因为他爱惜他的子民啊!”
“你说得很好,令我感同身受,我之所以能到今天这步田地,全靠着践行先帝的遗志。先帝在时,民有所食,闲有所乐。善体恤于民,民无所不敢言,先帝智明达理,晓诸事之利弊,所行之事皆利于民,使部落获得了长久的安定。而今,我们这些作为后人的自然不能落后啊,所以我们要更加努力才行。”
在这一番直抒胸臆后,鲧愈发地欣赏旁边这位后辈了,觉得他是一个能干大事的人,便对他进行了邀请:“重黎兄,我思虑了一番,觉得你是一个可靠之人,能否与我一同完成先帝的遗愿呢?如今我正缺一名夏官,觉得你很适合,你是否有此意愿?”
“我流经于世,便是为了能有所作为,如今大王给我这个机会,我定当不负重任。”重黎意志坚定地说道。
“哈哈,爽快,我相信你一定能实现你的志向的。”鲧说,并且他又拍了拍身旁这位意气风发的青年。
语音产生的空气波动被他们脚下这命运多舛的土地所“食”,这土地也真是贪婪:自有声音之初,它便开始无止境地吸收所有的声响,才致使这天地之外收不到任何充满生机的响动,天地之内自然也是如此。所以这天地间才会一直处在无边的寂静里。而如今神明将天空撕裂开来,造出一个大洞,让这渺小的人类第一次听到来自这天地之外的声响。或许真如他们所言,这是神明的惩罚,但也许总有那么一天他们会回望历史,并会发现那一次促使了他们的成长……
那挂于苍穹好似眼珠的黑洞在注视着地面的一切,洞中传来轰轰的响声,不大不小正好能使地面的人听到。起初飞鸟们听到这声响动后都四散而逃,但当它们习惯这声音时,它们便会再回到它们心爱的树枝上,千百年来一直如此,或许千百年后也如此。
新鲜的泥土随着他的拍动而从他的肩头滚落。望着这个大洞,重黎陷入了沉思。他用他那精妙的大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洞又能是什么新型的利器?他已不想再追究,只是默想着一个问题:“那些被世人尊以为天神的野蛮人何时才能进化出一丝悲悯呢?”这个问题同样没有答案,于是乎他转而带着冷冽的眼光望着这片空寂的田野,思索着到底这已经背负的使命是一种新的开始呢?还是一种更加牢靠的锁链呢?或许只有再向前一步才能解答这些问题了。
与重黎道别后,鲧来到了巫师夔的屋内。他望向四周伤痕累累的甲骨,仿佛听到它们在叙说着它们所经历的往事。而且还看见屋顶悬挂着的一副由兽齿构成的星图,这让他想起了那过去时常安定的夜,他于这夜中安享着由自己的伟绩带来的愉悦,他向往走向天上的星星,看看到底这土地在星星那端是什么样子的?但当真相正要临近的时候,他却产生了恐惧,或许它来得太不可思议了吧。
“夔老,实在抱歉打扰了你,但此事过于匆忙,你或许也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事,我来此地是想请教于你,问问其中的原由。”他急切地说。
夔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一个石锅放在石架上,又将另一个石锅盖在其上。再问他说:“看到这个,你想到了什么?”
“请您细说。”
“这天地宛如这两个锅一般,地平而处于两锅之盖中,一锅是黑色的代表着黑夜,一锅是白色的代表着白日,日月嵌于其中,日只在白锅中运行,月可游走于两锅之中,所以只有白锅能带来光明,而黑锅只有星星点点的亮光,两锅按照一定规律在平地上轮替,造成日夜交替的现象,而今不知何由,一个锅裂开了,裂开的洞显露了其外比黑锅更黑的虚无,不过这也正常,凡事物行其道,必有毁损。”
“可这当如何解决?”
“你我之力,无解。”
其实他自从听到夔的说法后,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但还是想问,可能想获得其它什么他不知道的神秘方式吧,但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也只能想一下下策了:他该如何安抚骚乱的人民呢?
正当他在思索时,门外传来了更加不安的消息。一个下属前来报道:“大……大王,那个洞……洞漏水了!”
他极快的速度冲向门外,夔的石锅因为他着急且不经意的动作而掉落在地,这也宣判着他的“石锅天地论”遇到了一些瓶颈……
屋外,黝黑的巨洞喷涌出它不知名的泪,一泻而下形成如同天空的柱子,顶立于这包容一切的土地上,没人在乎这个巨洞的“委屈”,他们只在意这滔天洪水致使的即将到来的灾祸该如何去解决?
鲧看着这无休止的喷浪不计后果地开始肆虐着这片土地,他那坚定的精神支柱终于还是崩溃了,他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并瘫软在地,想不到该如何抵御这灾祸。
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那空洞的眼前。“没事,我们仍有办法,无论遇到什么,我们都能挺过去。我们的先祖曾经不就挺过来了吗?还是说你忘了?”。重黎依旧用他那苍劲且坚毅的语气说着。
“还有什么办法?”鲧无力地说。
“南下!”
“那只不过只是一个传说。”
“既然今天有这么一个无法解释的、不可思议的现象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就有理由相信更加不可思议的事,去吧,去南方,那一定有解决此事的方法。”
“那这里怎么办?”
“先派人在部落周围做好分流的沟渠,那水柱在这里看,看似很近,实则不过是视觉误差,我向那水柱走去过,离这其实很远,我们有时间能找到天神,去掉那个莫须有的罪名,让这里再度回归安宁。”
鲧靠着重黎的臂膀缓慢地站立了起来,这一次他对面前这个人的印象更加深刻了,觉得他不仅能当夏官,甚至能取代他当这个首领。或许传说真不是虚言,只不过太不可思议,就如同现在一般,当我们将其刻在甲骨上时,后来人看到此等无法想象之物,自然无从信服,亦如我们现在不信曾经一般。他心想。
“走吧,南下!”鲧拾回了他的坚毅并号令着。
他们骑着快马驶过了蛮荒,由于此番经历对于寻找凶手没有帮助,所以那个心灵直接略过了这段回忆,不过这段回忆所带来的成长还是印刻在了他的意识里。
到达目的地时,鲧的人马已变得屈指可数,不知道眼前的这根直指云霄的天柱能不能对得起这已然的牺牲。
望着这广阔的海面,他已做好了伐舟前往天柱的准备,但在此之前他想先问问那位好似全然皆知的夏官。
他装作很平常地靠近重黎,先好似无意地和他聊聊琐碎的事情,再旁敲侧击地问出那内心深藏已久的问题:“你知道吗?其实自始至终我都不曾相信过存在什么天神,甚至是现在这无法解释的映入眼帘的事实摆在我面前,我都还是不相信。我以为天神不过只是人们想要战胜恐惧的力量的具象化,但你不同,你一直相信着,并把我们带到这。在先前巨洞出现时,我以为你与我是一类人,因为不相信所以无所畏惧。那些人正因为相信力量本身,才会惧怕力量所带来的毁灭,可你也同他们一般相信,却从未畏惧,我起先想不出个所以然,现在我知道了,你和他们的不同是你比他们知道得多,他们虽然相信但无知,所以恐惧。那巨洞的真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哈哈哈,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之所以无所畏惧,是因为我早已待死如生,这些只不过是人必经的过程罢了,而至于相信南下可以找到天神这事,是因为我一直相信事物若存在自有其道理,所以我下了一个赌注,很明显我赌赢了。”
他听完这段话后依旧有所疑惑,但当他准备询问时,却被一个不知来自何方的声音打断了。
“灵傀肆叁壹贰壹号,天帝允许你进入天柱壹号,请塔上云梯。”
“你是谁?怎么过去?”
鲧的这一声吓坏了周围的人,都在疑惑他的自言自语。
那个直指脑海的声音并未回答他。
海面上突然掀起一小块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向他靠近似的,而且还极其迅速。
终于他看到造成巨浪的“罪魁祸首”,它由一团不知有什么作用的云雾围绕,呈正方形状,他踩在上面就好像踩在云彩一般,而且踩上去很紧固,仿佛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这块状云将他带往那立于海面中心的通天之柱上,速度不缓不疾,他起先还担心这“彩云”像初来时那般疾驰,但它好像能感知自己的心意似的:速度正如他心中所想。
他乘着彩云到达了天柱所在处,由惊愕的旁人目送而去,他们也暗自高兴着天神准许了他们大王的拜见。
那座耀眼夺目的巨柱立于他眼前,直达九霄之上。它的周围散发着银白色的光,他从未见过这种光,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能散发出这种光。不过好像每当有神迹发生时总会发出一道光,或许它们是相同的。而地面也和柱子一样是银白色的,他尝试敲击过,地面没因他的尝试而产生任何变化,不过他的手却疼痛难耐,他绝对不想再尝试第二次。周围除了地面和那根柱子就没有什么东西了,简洁且空荡。这些“神”仿佛不喜欢装饰,只在乎作用。正当他想要再通过这些造物分析这些神时,他忽然摔倒在地,当他站稳时,发现他脚下的地面正在向巨柱方向移动,至此他又发现了这些“神”的一个特点:懒。
这巨柱也同样呈现出他们简洁的风格,就是一个银白色的通天圆柱,巨柱上什么装饰也没有,甚至连一个门都没有,该不会又和之前一样,自己会贴在柱子上滑上去吧。看来这些神根本不懂待客之道,在施展这些歪门邪道的时候就从未问过客人的意见。
“灵傀肆叁壹贰壹号,准许进入。”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一道门忽然出柱子上打开,可刚刚那里明明还是一道墙的。而这声音仿佛就像是出门上发出的,它不像之前那种在头里发出的声音,而是真实存在的,虽然他之前已经做好了应对神的法术的准备,但这种让门说话的仙术还是让他惊叹不已。
他缓步向前,提防着这或许是一个陷阱,因为这一切来得实在太过顺利,如果传言属实,那么天帝早就该做好迎接闯入者的准备。但不管陷阱是否存在,他都必须得进去,只不过得谨慎一些,保住自己的小命。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随着脚步声萦绕在柱子里,柱子内部的空间也呈现于眼,依旧体现了他们的风格——简洁,四周墙壁洁白一身,闪耀微弱的白光,炫目又柔和,但却没有看到光源,仿佛是墙本身的光。当他完全进入柱子内部时,那门突然就关上,而且没有任何缝隙,再度变成了一道墙。如果这就是上天为他定做的牢笼,那这被禁锢的理由实在是太儿戏了。这神既懦弱又无能,何以为神。在这愤慨与责怨之际,他突然注意到头顶出现了圆形的光圈,好像自己在上升,但他却毫无感觉,而且这种上升应该早已开始,不然这光圈不会突然出现,因为之前完全没看到。当光圈愈来愈近,他逐渐看到上方的景象,那确实可以称之为天庭了,之前对于他们的简约的风格都得暂时斟酌斟酌。
一座座形似高塔的白色建筑林立于他所处的周围,他抚摸这片大地,如同云彩一般软绵。当然了,他其实根本不知道云彩的触感,但他猜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他环顾四周,未见一个所谓的神,难道他们已经到了对自己所造的、舒适的地板都懒得踩的地步了吗?那可真是一群懒惰的神,和人一样。当思绪返回时,他知道自己身处于一个“立圆”内,这立圆的内部插满了一群“蛊虫”的屋顶。这让他联想起到天地,是否也是一个立圆,而人与神的不同之处,是否只是一个在外,一个在内。这事的答案得与夔探讨一番才行。
他于这空壳中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良久后,并未发现任何神的蛛丝马迹,他是否被欺骗了,被那个重黎?这一切其实都是他的计划,他把自己困于这个他制造的幻境里,然后他就可以趁机夺位了?不,不可能,这一切显得那么真实。
对于这一切他突然不想在多管了,他累了,如果人将面临灭亡的话,那就随它去吧,他又不是天神,没有救世的能力。他忽然就躺在了地上,享受着这柔软的土地,这可比凡间的茅草垛舒服多了。
“鲧!”一个存在于脑海的声音叫醒了他。不,他得站起来,他想起了尧帝的嘱托,他得把部落照顾好。他随手拿起地面上插着的一根不知何用的棍子向那大楼砸去,以体现他的愤怒,并且赋予这根无用棍子以价值。他怒吼着:“无能的神,你们这群懦夫,连自身之错误,都无法面对,你们是何等的懦弱,难道连我一介凡夫俗子都不敢面对吗?再不现身,我就把你们的蜗壳给砸了!”
只听得“叮”的一声,银白色的墙因棍子的敲击发出了脆响,但墙的表面却未因这怒火而产生任何痕迹,它似乎非常的坚固。但这并不能阻挡他的怒火,紧接着传来了第二声脆响,再来是第三声……每一声往后力量都逐渐加大。但照这势头,也激不起什么风浪。
神明似乎对他产生了怜悯,回应了这个“激昂的音乐家”。和之前一样,他的脑中传来了声响,这一次他确定这声音就是在他脑子里播放的。这声音是这么说的:“野蛮生物,放下你手中的光照器,我们知道你来这的目的,大帝同意见你,你不必大费周章地体现你的存在感。云梯会送你到大帝面前,你稍作等候便可。”
话音刚落,一片彩云便飞到了他面前,这和之前他所乘的一致,这应当是这群懦夫的坐骑。
一片晴空下,彩云承载着这位满腔怒火之人,飞跃了这片空寂的“银野”。
鲧安适地躺在了彩云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怒火减弱了,也许是这场疾驰的风,或是这个不冷不热的日光。他望着天空,也如地面般银白,不过在村庄里也看到过白色的天,他并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在想那云丛里是否也躺着和他一样的人呢?但而后他又惊觉太阳的不对劲,因为按照常理,照他这样晒日良久,早已满头大汗,可他竟感到十分凉爽,而且如果按传说里的太阳是凤凰,那如今他已达天柱之上,眼前的烈日又为何物,他暂且想不到该如何解释。
正当这谜团愈发增多时,彩云已将他送达目的地。那是一座奇形怪状的大山,他为什么要称其为大山,因为那上面矗立着一株株和这地方不搭调的绿树。但直觉告诉他,那不是山,那是一个被神遗弃的地方。他们将此地为数不多的泥土堆积于此,于是这便成了如今的模样,而在这其中依旧显露出它原本的模样:一个巨大的碟形物体,像两个盖子合在一起的形状。而它的颜色不再是银白,是一种灰色,或许是经历了岁月的冲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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