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离贝尔豪斯的大门口还有点距离，吴德已经开始提前调整心态了。
表情要泰然，动作要自若。不能有犹豫，尤其是不能在进门的瞬间犹豫，万一被贝尔豪斯的人看穿了自己是来当间谍的就不妙了。凭蓓尔黛丝待人接物的本事，看出普通人脸上的心思一点都不难。
不过吴德也没指望着贝尔豪斯方面会不知情，怀特斯诺说是会保密，实际上嘛，生意场上的事，能用钱换来的信息，怎么可能能保得住密。
吴德整理了一下衣领，大步的走向贝尔豪斯。
不过刚走到门前，吴德的身体就像失了控一样，停住了步伐，他向门的一侧横跨了一步，探着头看了起来。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贝尔豪斯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侍者也开始忙碌起来。眼尖的蓓尔黛丝很快就发现了在门口像小偷一样的吴德，她用毛巾擦了擦手，径直向吴德走了过去。
[你在干嘛？]蓓尔黛丝站在门里面，掐着腰问吴德。
“艾莉谢尔在里面吗？”吴德小心翼翼地问了问，刚才想好的操作，好像全部都抛掉了。
[没有啊，你们俩不是一早就出去了吗？走散了？]
吴德看着蓓尔黛丝手插进头发里的样子，应该不是在说谎。只不过吴德观察蓓尔黛丝的时候，蓓尔黛丝也在观察吴德。
[怎么，我又不会骗你，啊，你也不能骗我哦！]蓓尔黛丝指了指吴德[一问换一问吧，你们去别的酒店了是吧？]
蓓尔黛丝这一问问的倒是十分确切。如果是开放式提问，吴德还能随便编点什么糊弄，但这种只能回答是或不是的问题，张嘴就是输。
罢了，输的又不是自己。
“是啊。”吴德点了点头“我还想多了解了解福路德尔的酒文化呢。”
[那你是比较喜欢我们家的酒呢，还是那些传统的酒呢？]蓓尔黛丝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怀特斯诺。
“虽然得知你们酿的也是啤酒让我很惊讶，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尝尝那些传统啤酒。”
[那你去的那家店的待客之道未免也太失礼了吧，没喝到的，我们请你喝！]蓓尔黛丝搓了搓手，做了一个请客人进店的姿势[请进。]
吴德苦笑了一下，还是跟着蓓尔黛丝走了进去。这一下，鬼知道是不是进了敌营？
蓓尔黛丝又把吴德带到了吧台，吴德也顺势做到了那天晚上自己坐的位置上。
[之前你应该只喝过斯提尔产的甜啤酒吧？]蓓尔黛丝拿出一只玻璃杯来——之前说过的，透明没有杂质的玻璃杯价格不菲。只不过这个玻璃杯并不大，大概也就一口的量。
“是这样的。”
[啤酒这种东西，实际上组成的要素比较简单，麦芽、酵母、蛇麻草和水，只要这四种原材料，配合上神奇的发酵，就可以成为美味的啤酒。]蓓尔黛丝一边解释，一边从背后大量横置的桶中找到一只，拧开了上面的龙头。[用纯正的小麦芽，让酵母在上层发酵，配合大量的蛇麻草，就能酿成这种苦味纯正，鲜美可口的艾尔啤酒。实际上所有酵母在上层发酵的啤酒都叫做艾尔啤酒，准确的说，给你上的这杯叫做格雷艾尔，大概会很苦。]
吴德端起蓓尔黛丝递过来的酒杯。酒杯没有倒满，只倒了一半，这种啤酒呈淡金色，非常清澈，泡沫也很丰富。吴德先试着喝了一小口，巨大的苦味开始在嘴里蔓延。
“哇，这什么！”吴德抿紧了嘴，回荡的苦味却又让他伸出了舌头。
[这是最传统的啤酒之一，格雷艾尔，是不是和它的酿酒师一样够传统啊？]蓓尔黛丝笑盈盈的看着吴德，那表情倒是让吴德吸了一口凉气。
其实蓓尔黛丝才不是请他喝酒，而是要借喝酒的事请套一套怀特斯诺那边都有谁在。
“是，太传统了，我有些不能接受。”吴德摇了摇头“为什么会这么苦？”
[啤酒中的苦味来源是蛇麻草。蛇麻草能为啤酒带来奇特的香气，也会带来苦味，同时蛇麻草还有防腐的作用，能延长啤酒的存储时间。]
“可这也太苦了。”
[嗯，但是这种格雷艾尔啤酒可以存放上几个月。实际上，啤酒是非常讲究新鲜度的，到了日期就必须要喝，严格来说，一桶刚刚出窖的啤酒，味道每个钟头都会变差。格雷艾尔在以前交通并不发达的时候，因为能存放很久，倍受旅人喜爱，现在喜欢这种啤酒的多半是年纪大的人。]
“可是甜啤就没有苦味。”
[因为蛇麻草是福路德尔人带来的特产，就算在福路德尔，适合蛇麻草生长的空间就不多，能留给斯提尔人的更少了。他们为了保鲜和增味，投放了大量的糖，才有了甜啤。]
“我倒是觉得还不如甜啤呢。”吴德看了看手里剩下的一口格雷艾尔，皱了皱眉头，但浪费也不太好，于是他猛地喝完了剩下的啤酒，结果眉头皱的更紧了。
[别着急嘛，先苦后甜。]蓓尔黛丝笑着接过杯子，又找了一个桶。这次的啤酒看起来和刚才的酒好像区别不大，但是颜色更浅一些，隔着一段距离，吴德就能闻到清新的味道。[这个是怀特怀斯啤酒，我们一般简称为，白啤。]
“可它看起来也不算白。”
[但它的颜色比其他的酒可是浅很多了。]
“倒也是。”吴德端起酒杯闻了一下，这杯酒香气清新，有些令人陶醉。“闻着就应该很好喝，不像刚才那个有一点奇怪的臭抹布味。”
吴德对这杯怀特怀斯有更多的信心，一口下去，迎面而来的是麦香的巨浪和丰盈的果甜。
“竟然有水果的味道？”
[是吧？其实呢，这也是蛇麻草的味道。]蓓尔黛丝笑着回答[一般啤酒只使用大麦芽，这个呢，使用了一些小麦芽营造清爽的口感，同时它在熬煮阶段之外，会另外投入蛇麻草。这样蛇麻草就能在渗出香气的同时，最大程度的防止苦味。]
“这样吗，真是神奇。这种酒也属于传统酒吗？”
[属于，怀特怀斯也是艾尔的一种。]蓓尔黛丝接过吴德递过来的空杯[这种啤酒也可以掺入一些水果营造更好的香甜味道，在现在的传统啤酒中，这是主角。在圣艾克赫尔博，酿怀特怀斯最好的酒家就是怀特斯诺。]
“没错，我能理解这种酒会成为主角的原因。”吴德点了点头。在心里暗暗的补上一句“无论是酒还是酿酒师。”
[这一杯就不属于艾尔了，这是拉格啤酒，采用的酵母下层发酵的方式，品质非常稳定，价格还挺实惠的，是款走量产品。酿酒师海拉格靠着这种朴实的啤酒也打通了对外的低端市场。]这一杯酒颜色更清澈了，但是没什么泡沫，味道也相当的清淡。喝过刚才的两杯之后，吴德对这个啤酒的兴趣就没有那么大了。[不过，喝起来的话，这个是不是没那么出彩？]
“岂止，感觉不会招人喜欢。”吴德想起了海拉格敲桌子的样子，撇了撇嘴。蓓尔黛丝则是噗的笑了出来。接着为吴德倒上了一杯新的啤酒。
百丽赛松、拉姆匹克、拜皮尔森，蓓尔黛丝又拿出了数种啤酒，虽然每样只给吴德喝一小杯，但能尽可能多的去尝试，并为吴德介绍这些酒的文化和酿酒师。
不得不说，蓓尔黛丝这招十分的高明。以酿酒师的酒来向吴德提问，尤其是吴德作为一个外地人，肯定难以记住当时在场的人的姓名，但是提到这些和酿酒师们的姓氏相近的酒名，加上蓓尔黛丝的提醒，吴德多多少少能回忆起这个人当时有没有在场。
而且，两个人没有明着说到上午的那场会议，一个字也没有。
“我喝不下了……”吴德摆摆手。“不过这些酒意外的不怎么会醉人，我本来还担心自己大中午头就会昏过去。”
[传统啤酒不会特别醉人的，再来一杯吧，最后了。]蓓尔黛丝这次端上来的酒是纯黑色的，让吴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世涛，搬运工啤酒。]
“搬运工啤酒？什么意思？”
吴德举起小玻璃杯，观察起酒的颜色来。刚才所呈现的啤酒中，虽然颜色有深有浅，但从来没有一种啤酒像这个一样呈不透明的深邃黑色。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头黑发的崔世涛。
吴德轻轻的喝了一口世涛啤酒，厚重幼滑的口感让他觉得好像在喝煮炼过的牛奶一样，醇正的麦味中带着一股花生的焦香味道，入口之后还立刻泛起了腻味的感觉。
“这个，挺不错，但我大概不会想喝第二杯。”
[你毕竟不是个干体力活的人。]蓓尔黛丝收起了杯子[这种啤酒使用的是烘焙过，有焦香味的麦芽，还加入了花生，长时间发酵，是少数陈年存放也不会失味的啤酒。而且富含能量，能快速补充体力，所以被搬运工们所青睐，正经的福路德尔人不会喜欢喝这么油腻的东西。]
“这种酒确实是会让我喝到一半就不想喝的东西。”吴德说这句话的时候盯着蓓尔黛丝的眼睛。蓓尔黛丝也很快明白了吴德想表达的意思——崔世涛在讨论会进行一半的时候就离开了。
[这样吧，我再请你喝两杯我们的酒？]蓓尔黛丝指了指后面其他的酒桶[刚才那些酒我们每一次只能从他们那儿拿到一小桶作为种类补充而已，基本上不是卖的。如果想喝我们的啤酒，可以给你大杯哦。]
“算了算了，我真的不想喝了。”吴德摇摇头“但是你们的啤酒和刚才的那些也差太多了吧？”
[因为我们在工艺上做了很多的改变嘛，添加新材料、用其他的粮食来发酵、以及啤酒酿成后再煮沸提炼、多种啤酒混合调味等各种方式，我们都会尝试。]蓓尔黛丝自豪地向吴德介绍[昨天给你推荐的可卡气泡酒，只使用了少量的蛇麻草，添加了很多从你们荣国买到的药材，配上稀焦糖，然后把其他啤酒发酵时产生的气打到可卡气泡酒的桶里，这么完成的。]
“那确实是相当不符合传统啊……”吴德搓了搓下巴，但也点头表示敬意。
[当然了，时代是向前发展的，一成不变怎么能行。]
蓓尔黛丝挺起胸膛，不过比起艾莉谢尔来真的是平坦了很多，这大概就是普通的福路德尔女性吧。
“嗯，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墨守成规的家伙。”吴德从吧台回头看了看店里的客流，“所以说呢，你们有没有准备什么用来颠覆传统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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