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黑浪村实在是太静谧了。
虽然早就不是第一次在旅途中睡在船上,但这里真的不同以往。没有鸟兽活动的声音,没有风拂树林的声音,甚至连河水的流淌都那么安静。吴德躺在下层甲板,生怕转个身都会打破这份宁静。
不过这么睡觉实在有些难受——吴德身上穿着全衣。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为了以防万一,吴德决定和衣而睡。艾莉谢尔倒是对此表示抗议,据她所说,她身上的衣服有一些地方扣的很紧什么的,如果穿着睡觉会相当的不舒服。吴德索性让艾莉谢尔爱咋咋地,毕竟自己这么要求确实有点小心的过分了。
其实,回到船上之后,吴德就把船只向河中心靠了一些,并启动了苍灵石,让船只略微浮在河面上。这么做的话对可以说是一种对灵石的浪费,不过要是考虑到防止半夜被什么人摸上船来的话,这点消耗还是值得的。
尽管如此,吴德还是失眠了。和衣而睡不算什么,主要还是外面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诡异。所幸睡在上层客室的艾莉谢尔今晚好像也不太安稳,她辗转反侧时木板的吱嘎声反倒给了吴德一点点安全感,让他的意识逐渐的开始模糊。就这样,吴德始终处在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下,等待着太阳升起。
嘭!
一声不算大的噪声响了起来。虽说听到艾莉谢尔睡觉时转身让木板发出的声音能让吴德觉得安心,但这种突然响起来的声音还是会打扰吴德的睡眠。
嘭!
又响了一下,这么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船舷上。或许是河里的石头?
嘭!
吴德一下子从被子下面坐了起来,这个声音来的还有一些节奏,外面绝对是发生了什么。吴德打了个哆嗦,就算穿着衣服,突然从被子里出来还是会觉得冷。而且,吴德尚不知道外面到底有没有情况,因此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他小心地摸着黑,沿着楼梯走到上层甲板,打算弄清楚噪声的来源。
吴德刚打开门来到上层甲板,就正好看到艾莉谢尔也打开了会客室的门。虽然现在是深夜,不过吴德的眼睛现在已经习惯了黑暗,借着月光,吴德能看到艾莉谢尔身上的衣服穿的还算齐整。缀花的衬衣领口的几颗扣子都没有扣上,睡觉前编起来的粗辫子搭在肩上,看起来土了不少。不过,虽然没有穿上皮束腰,但她的身姿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变化,方便行动的裤子和靴子顺便还能凸显出腿部曲线,这让吴德感到了一丝欣慰——主要是艾莉谢尔虽然一开始抗议和衣而睡,但真正该做的时候还算是懂点道理的。
艾莉谢尔打了个哆嗦,把旅行大衣披到肩上,迈着步子从会客室走了出来,吴德赶紧向艾莉谢尔打手势,让她蹲下行走。毕竟吴德不知道河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如果是村民们发了疯来搞他们的,露头可不是件好事。
不过艾莉谢尔对吴德的招呼无动于衷,看着吴德冲自己比划来比划去的手势越来越夸张,艾莉谢尔决定用一个哈欠来回应吴德的舞蹈。
看到艾莉谢尔满不在乎的打了个哈欠,吴德刚才的欣慰荡然无存,吴德刚打算走过去把艾莉谢尔按下来,艾莉谢尔就扭头看向了河边,还挥起了手。
“你这……”
[赛凯尔在河边呢。]艾莉谢尔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看着一脸想要指责自己但又失去理由的表情的吴德,走到他旁边敲了敲他的头[还愣着,挪船去啊。]
“啧……”吴德直起身来,也看了看河边,那儿确实有一个小孩子,不过看不太清。但对福路德尔人的视力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了。虽说也是虚惊一场,但吴德还是看不惯艾莉谢尔那毫不在意的样子“这不能算理由,安全起见,你刚才就不该站着。”
[啊,我在屋子里的时候就从窗户里看到她了呀。我们都很注意,没说话,连灯都没点,她丢石头敲船才把我叫起来的。]艾莉谢尔摇了摇头[你先搞清楚事情原委啊。]
“呃……行吧”吴德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河岸上赛凯尔的身影,“那我去调一下船,她这时候过来肯定有什么急事。”
[知道你还不行动!]艾莉谢尔又拍了吴德一把。
自知自己不在理的吴德于是放弃辩驳,小跑到后面去调船了。虽说距离河边不过多远,但要横向移动船只到岸边还是挺麻烦的。几次调整过后,船只才终于靠近了岸边。
吴德又小跑到左舷去,准备去放下木板。但吴德还没走下船尾的阶梯,就发现赛凯尔已经后退了几步,做出了要起跑的姿势。
紧接着,赛凯尔冲向了船只左舷——看来她已经等不及,想要跳过来。但赛凯尔跑起来的速度根本不算快,动作也放不开,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跑步,只能说是“跳着走路”,尽管吴德已经把船停的离河边的破“码头”很近,可吴德觉得这段距离仍然是这么一个文弱的小姑娘无法逾越的。随着赛凯尔一跃而起,吴德的心也随之收紧起来。
“危险!”
吴德顾不上周围到底有没有其他人,大声地喊了起来。
但赛凯尔已经跳了起来,弧线明显是到不了船上的,吴德又离的太远,帮不上忙。就在此时,艾莉谢尔也向着赛凯尔跳了过去,在半空中抱住了赛凯尔,随后一双丰满的翅膀在她的身后摇了几下,两个人就这么冲上了半空中。
“……”吴德长长地在心里出了一口气,艾莉谢尔抱着赛凯尔在半空中转了个身,轻轻地落到了甲板上,不过她本来披在身上用来保暖的旅行大衣不见了——或许是刚才被艾莉谢尔的翅膀扇飞了,掉到河里被冲走了吧。
“喂!你们没事吧!”吴德赶紧走向艾莉谢尔。
[出大事了,我的大衣没了。]艾莉谢尔搓了搓自己的肩膀,不过随后她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赛凯尔身上[赛凯尔你怎么了?这么着急?这样跳太危险了!]
“啊、哎?”赛凯尔看起来还没从刚才艾莉谢尔在半空中的机动动作里缓过神来“姐、艾莉谢尔姐姐你……”
[我是福路德尔人啦,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才对吧。]艾莉谢尔弯下腰[第一次见?]
“啊……嗯……啊!”赛凯尔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过这一次她看起来是想起来了什么,身子打了个激灵“对、对了!艾莉谢尔姐姐,他、他们要对娜布其下手了!”
[啊?谁?村民们吗!?]
“对、对,刚才,就刚才,他们带着很多东西,很多很多东西,去上游了!”赛凯尔的手胡乱地摆着,看起来她非常想赶紧告诉艾莉谢尔发生的一切,不过她现在大概已经紧张到无法组织好语言的程度了。
“他们带了什么东西?”吴德也赶紧问赛凯尔。
“绳子,火、火把,还有,还有钢叉,还有、总之很多!快去救娜布其吧!”
赛凯尔这时候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的,不过仍然努力压低着声音,估计刚才在岸边扔石头也是为了不发出声音,这么做当然是正确的。毕竟那些村民如果有一个人发现了赛凯尔来这里告密,估计也不会让她好过。但另一方面,在岸边等待艾莉谢尔和吴德注意到自己的时间里,她肯定非常煎熬,不然她也不会做出这种向船上跳的举动。
“别着急!赛凯尔,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爸爸呢?”
吴德按住赛凯尔的肩膀,想让她冷静一点再说,毕竟如果赛凯尔没把话说清楚,有可能就会对接下来吴德的计划有影响。但艾莉谢尔这时候也紧张了起来,她冲吴德喊道。
[还不着急!这能不着急吗!]
“着急也没用,你把嘴闭上。”吴德瞪了艾莉谢尔一眼,然后又看向赛凯尔“我再问一遍,你怎么知道的,还有你爸爸知道这件事吗?”
“我……就是我爸爸告诉我的。”赛凯尔带着哭腔说“他、他说他无能为力,只能让我来找你们了。”
“好,我知道了。”吴德站起来。“艾莉谢尔,该行动了。”
[快点说!]艾莉谢尔跺起脚来,可能是她太冷了,也可能是她太着急了。[再晚娜布其就危险了!]
“你飞的最快,现在直接去娜布其那儿。我去开船,你接到娜布其就沿着河再向下游走,我开船沿着河向上,争取尽快在河上汇合,然后走人,明白了吗?”吴德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外套的内口袋里找着什么,随后掏出来一把小匕首,塞到艾莉谢尔手里面。
[你给我刀干嘛?怕我出事的话不如把你那把枪给我。]
艾莉谢尔的话让吴德没好气。
“谁会怕你出事?赛凯尔说村民带着绳子,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这玩意儿能帮上忙。而且就算我给你枪,你会对村民开枪吗?”
[之后的生意顺不顺利,比我的安全都要紧,是吧。]艾莉谢尔接过吴德的匕首,想了想之后绑在了腰带上。[你可真是有情有义。]
“我不是那意思。”吴德叹了一口气“天很黑,你飞高点,一定要小心。”
[行呗。]听到吴德的关心,艾莉谢尔终于淡淡地笑了笑[天这么黑,你别把船开到树林里去就行了。这是共同财产,但你造成的贬值不能让我承担。]
“我可不敢打包票,汇合了之后自己检查吧。”
[行,那我先走,你也快点。]
“行。”
艾莉谢尔摆了摆手,随即又扇起翅膀来,巨大的风浪吹的赛凯尔睁不开眼睛,不过吴德早已习惯的差不多了,他抬起头来,目送着艾莉谢尔在月光下消失在远处的丛林里。
“好了。”吴德转过身来看着赛凯尔,不过赛凯尔的注意力还在艾莉谢尔身上。
“真的……会飞啊。”赛凯尔自言自语着,“书上写的……是真的啊。”
“咳咳。”吴德拍了拍赛凯尔的肩膀“我把木板铺上,你回家吧。”
“哎?”赛凯尔回过神来看向吴德“我、我不走!”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晚一刻出发,娜布其就多一份风险。”吴德抬起木板,准备铺到左舷上“快回去。”
“我、我爸爸说了!他、他让我和娜布其一起走!”
“……是吗。”吴德叹了一口气。“是你先提出来要和娜布其一起走的,还是你爸爸让你和娜布其一起走的?”
“哎……?”
“我只是问问。”
“我、是我先……说的。”赛凯尔的声音小了起来“我……我先问的……。”
“可以,勇气可嘉。”吴德点点头“到那间屋子里去,坐稳了,不叫你的话,不要出来。”
“嗯、嗯!知道了!”
赛凯尔虽然还是很紧张,但吴德的点头让赛凯尔高兴了那么一点点。看着赛凯尔钻进了会客室,吴德也跑到船尾去操控船只。
实际上,吴德不知道赛凯尔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关于娜布其的事情,吴德并不怀疑。吴德觉得有问题的地方是赛凯尔的父亲贝格胡格同意赛凯尔和娜布其一起走这件事。当然不是说没有这个可能,毕竟贝格胡格也一直想让女儿离开这个山村。所以吴德才问出了刚才的问题,一般来说,如果赛凯尔是谎称贝格胡格让她走的,那么在听到吴德的问题是肯定会强调这个行为是自己的父亲同意的,因此肯定会回答是贝格胡格让赛凯尔走的。所以如果赛凯尔这么说,就是有不小的概率在撒谎。相反,赛凯尔说是自己先向父亲发出了请求,这么听起来,是实话的几率就非常大。
其实,无论如何吴德都不打算把赛凯尔赶下船,因为那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吴德这么问,也只是想先有个底,要是赛凯尔真的是在撒谎,等到后面再去临场处理、解释这件事,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赛凯尔说谎的几率比较低,吴德也就不再去想多余的事了。他扳动船只的升降杆,把船只上升到了比树林稍微高一点的高度上。这样的话,既不会离河流太远,防止与艾莉谢尔擦肩而过,同时也能避开过于曲折的河流和树木,毕竟外面这么黑,要不是河面上还能映照着星空,否则吴德瞪裂眼睛都很难认出远处的河流和森林来。随后吴德又将前进杆一推到底,白砂糖号发出了吱嘎的相声,随后开始全速前进。
艾莉谢尔用尽全力向河流的上游飞着。
高速的飞行让冷风如同刀子一样划过她的皮肤,麻木的疼痛感让艾莉谢尔开始怀念起她的旅行大衣,虽然那件大衣在飞的时候也不能穿。于是艾莉谢尔出于一种亡羊补牢的心态,一边飞行一边把自己衬衣的扣子全部扣上,但是在冷风的影响下,艾莉谢尔没有什么知觉的手指头也扣不上那些扣子。艾莉谢尔无奈的用手按住自己的衣领,咬着牙继续飞行。
还好艾莉谢尔飞的很快,不至于让她吃太久冷风的苦头。很快艾莉谢尔就发现了河流上游的一个小亮点——吴德不让娜布其熄灯,这个决策真的是太正确了。
艾莉谢尔开始滑翔着降低高度,不过随着她离地面越来越近,她发现离磨坊不远的小路上有一片一片的亮点,看来过来的得是满满一队举着火把的村民。艾莉谢尔立刻加速向磨坊俯冲过去,在快要落地时,她调整身姿,用力的扇动翅膀减缓落地的冲击,但还是没站稳,扑到地面上打了个滚儿。此时的艾莉谢尔也没心思去掸自己身上的土了,刚爬起来,她就开始用力地去砸磨坊的门。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