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课过的很快,算一算时间,差不多也该是全民躁动的时候了。但多数人还享有乖乖的形象,哪怕是把书啊、纸张啊、试卷啊剪成了碎片,也不敢在白天的人群中将其扔下。
老师对此是有管束的,但那只能算是一个提醒,化学老师是这样讲的:“如果你们真有不要的书啊纸啊,可以拿下去给捡破烂的。昨天他们打扫了一天才扫干净。”
按理说被纸片覆盖的面积不大,真要打扫应该也用不着一天,但每一次下课都有许多纸片飞落,这么算起来,要是真打扫了一天,那也不奇怪。
用小剪刀把不要的试卷剪成碎片,放在袋子里藏起来。在夜自习下课时取出袋子,站在栏杆旁边,把那些碎片一把一把地撒下去。虽然没有白日的光与影做衬托,但夜里微风却更舒适。那时好像已经没有多少压力了吧?离考试不到半个月,即便心没乱,也不敢奢想最后十几天能取得什么突破。
白天撒下的纸屑如漫天飞雪,砖与石铺成的地面一片雪白。有光透过碎片撒在众人的脸上,洋溢着的是时光带来的小小幸福。这也算得上是一个放松减压的小技巧,为了十二年的终局,有些人付出了太多。
偶尔也会有纸飞机。于是这些不算很年轻的年轻人还要比一比谁的纸飞机飞得更远。分明是小朋友做的事,却也能营造出全民参与的积极和热情。
学校刻意减去了最后几日的晚自习,倒方便了大家拍毕业照。在学校广场、旗杆前侧,阶梯上方,这是三年的最终之景预设、最后之人挽留。
在此之前还有一些细节,也是值得回顾的。一个班级八九十人,不同的人对班服产生了不同的想法。豪奢一些的有意要往复古的方向走,朴素一些的认为日常衣服就可以了。有人觉得班服可以穿许多次,有人觉得也就只穿这一次。大家对此事的热情酝酿了半月有余。对班服产生主要讨论的人之中,可能女生要多一些。他很晚才知道这件事。
终于选出了服装,那是一种纯白的T恤,棉质,很便宜,而且考虑到其特殊含义,估计还真就是一次性用品。选定了主体材料之后,T恤上的图案与字句又成了一个心腹大患。有意要创新的人提出每一人都不同,比如说像古人一样起字、起名,然后写上去。这是最先被否决的方案,因为这会极大地增加成本,时间成本、经济成本。
班主任并未劝止同学们的讨论,他说拍毕业照不着急。多方商议之后,尘埃落定。正面一侧是几位老师的姓氏和一些能代表学科的图案,背面一侧就不那么固定了,有几种格式可供选择。背面一侧的分为“诗酒趁年华”、“诗酒不言羡”、“诗书久不散”。定下外观,最麻烦的环节算是完成了,接下来统计尺码、袖长了,收费,试衣。
真时刻18年5月30日,高三19班毕业留影。
在合照里他与李筱涓确实离得不太远。在他的印象中多数人都是戴眼镜的,但最后的照片中却不是这样。真正满眼笑意的人不多,林陈蒿算是其中一个。
那些作品是为了回忆吗?是为了虚构他们的未来吗?是为了留恋吗?其实都有。这些事情值得被记下,尽管后来发生的事远远偏离了一开始的场景与起初时的回忆。
最后几日的安排很紧张。考试之前有三天休假,而休假之前的那一个下午就是毕业典礼了。
六月初,算不得是盛夏,但那天下午燥热隆重。大家都站在广场上,听着台上的人激情演说。此时不维持秩序,无论下面多么吵闹、多么混乱,这都是被容忍的,毕竟是这一届最后的人了。
永别的第一重奏,毕业典礼,这是全员到场的第一重奏。毕业典礼的具体流程难以追寻,只记得那一日的散碎与混乱。熟悉的人站在一起,有人奔走,拿着纪念簿,让其他人写下名字。如果是更熟悉的人,那肯定还得留下寄语。那一日是最后的近距离观看人间至绝美好的时机了。
这一天二十四小时,假如有十个小时极热不适宜出行,有十个小时极冷不适宜出行,有两个小时我找不到你,有一个小时我见不到你,还有59分钟我不会与你相遇,但幸好还有迎面走来、擦肩而过的最后一分钟,仅为此,这一整天都充满希望。再长一些,这一生八十年,有十年极幼,有十年极长,有五十九年不相逢,还有三个月是间歇,剩余的日子,1/3归于黑夜,1/2归于学业,上课闲暇与些许课余,或许有1/20,是我与你,其中再择出1/20,是你与我。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三年高中征程,如同一次刻骨铭心的旅行,一切都那么美好,可转瞬之间,这趟旅行就要结束了。三年前,你们怀揣理想和希望,迈入这片深情的沃土,开始了人生美好而又难忘的旅程。三年间,同学们跨越了生命长河中的一个重要阶段。今天,我们期盼,即使毕业,即使分别,即使远隔天涯,你们也要将友谊珍藏,在你们今后的人生路上,并肩携手、互相鼓励、相互支持。我们期盼……”
一张熟悉的厚纸出现在他的手上,那是纪念证书。他根本就没有读过上面的校长寄语,但是永恒之旧日却模拟出来了。那一日有奔走的,有蹲下的,有打伞的,也有双眼无神的。大家在那一日最后的烈阳之下,满怀憧憬,各奔前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