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一朵美丽的祥云,从远方的天空中慢慢地向文秀飘来,越飘越近,越飘越近,在它几乎伸手可及的时候,文秀看到了一位身着白袍的老者站在云上。他左手握着一根权杖,右手穿过缭绕于身边的云伸向文秀。“秀——,秀——,上帝派我来接你到西边去享福。你勤劳、善良又孝顺,你是个好女孩儿,上帝选中了你,跟我走吧。”老者那慈祥的目光中饱含温暖,那无法名状的温暖令文秀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她高兴地一把抓住了老者的手。啊!刹那间,文秀感到自己的身子变得轻如羽毛,一下子就随老者飘到了空中。他们飞起来了,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文秀从高高的空中向下俯瞰,银色的月光之下,灰蒙蒙的群山连绵起伏,群山脚下,零星点缀的是一朵朵的,叫不出名字的,像一把把小伞一样的树。薄纱一样的轻雾缭绕于小树之间,那景象,如梦似幻……
1
文秀感觉自己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了,转眼之间,仿佛飞越了千山万水……忽然,她看到了一个自己非常熟悉的村庄,熟悉的小路,熟悉的房屋,还有村北那条泛着白色的浪花匆匆东流的大河,哇,那是自己的家乡啊!
看啊,那个是王菊家,那个是小环子家,再远一点的是樊菊家,嘿,马路边的那所房子,不就是自己的家吗?她一眼就认出了正在喂猪的那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自己的妈妈,妈妈正在往猪食槽子里放猪食,家里的那只芦花大公鸡正伸着脖子在猪舍的墙头上“咯——,咯——”地叫着。
“我不能走,如果我走了,我妈妈怎么办啊?谁给猪打猪草呢?不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文秀一边喊,一边努力地想从老者的手中挣脱出来。
“好吧,去看看你妈妈吧,秀,记住,你注定要随我去的,你是个好女孩。”
白袍老者的眼神依然充满了无比的慈爱,他十分不舍地松开了文秀的手。
“秀,你这个死丫头,还不快起床,该去上学啦。”这是文秀妈在叫。
“咯儿——,咯儿——,咯儿——”芦花大公鸡也在叫。
文秀感到一脚踩空,“咯噔”的一下,从梦中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房梁,噢,又是做梦了。文秀纳闷:为什么自己总在做同样的一个梦呢?梦中的那位老者是谁?他说的“上帝”又是谁呢?那个老人为什么要自己跟他去西边呢?“西边”指的是哪里呢?这个梦,文秀已记不清做过多少遍了。
她一骨碌爬起来,穿衣走出房门,看到妈妈正如刚才所梦到的那样,左胳膊夹着装猪食的大盆,右手拿着一个大马勺,一边往猪食槽子里放猪食,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噜噜噜——,噜噜噜噜——”地吆喝着。那只芦花大公鸡也正如她梦见的一般,站在猪舍的墙头,伸着脖子打鸣呢。
那年,文秀十三岁,读小学五年级。
2
学校离家很近,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上课时间是上午8:00到11:30,下午2:30到5:30。
通常,下午放学后,文秀和村里的几个同龄小姐妹会一起去打猪草或者拾柴火。吃过晚饭,帮妈妈收拾好碗筷,再去写作业,很晚才能睡觉。
冬天对于生活在苏北农村的人们来说是十分难熬的,在那个温饱问题尚未解决的年代,文秀的家里甚至连个取暖的火炉都没有。苏北的农村又没有火炕,所以,文秀每天早晨起床都像是在承受一场酷刑。不能睡到自然醒,还得去面对那三件令人恐惧的行头——棉袄、棉裤和灯芯绒的棉布鞋。文秀没有衬衣、衬裤,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后,只能赤身直接钻进冰凉的棉袄、棉裤里,刹那间,浑身的汗毛竖起,光洁稚嫩的皮肤立刻犹如鸡皮一般。棉衣是妈妈亲手缝制的,文秀穿着并不合身。可能是因为文秀妈觉得文秀正在长个子,所以为她做的棉袄棉裤都偏大,穿在身上四处漏风。还有那双棉鞋,文秀真不愿意把脚伸进那个黑洞洞、凉冰冰的鞋窝里。所以呀,每天起床之前,文秀都会把身子紧紧地蜷缩在被窝里,用哭泣的办法来缓解恐惧,然后才咬着牙,极不情愿地开始严冬里新的一天。
夏天,是一年里文秀最开心的季节,尤其到了暑假,文秀、王菊、樊菊和秦小环,四个最要好的小伙伴几乎每天都在一起。
吃过早饭,带上背篓和镰刀,带足中午的干粮,文秀和小伙伴们各自坐在自家亲人自行车的后座上,结伴去二十多里外的农场打猪草,这个农场,就是她们暑假里最常去的地方。
这个部队的农场一望无际,到了夏天,田垄地沟里到处都是绿油油的杂草。一到这里,四个小姐妹便用镰刀画线圈地,分割好各自的势力范围,割下来的草装到背篓里,背篓装满了,就倒在各自的草堆上。这样,傍晚家人来接她们的时候,每个人打好的猪草都能装满两个大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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