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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希
菲奥娜这话说完,在场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既想要掩饰内心的惊诧,又都忍不住好奇从头到脚打量着弗兰克,仿佛他是什么刚出土的文物,行走于世的活化石。
赫尔希知道其他人根本无法理解弗兰克此时此刻的感受,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孤身一人留在世上度过了数千年岁月,数千年的时光对于一条生命来说或许太过沉重了,那意味着无数别离和失去,这也不难解释为何弗兰克变得如此冰冷麻木。
“我曾听说过你对你家人的这种执念,这在死人异端中十分常见,被戏称为“归乡之路”。你会不断忘记你的家人和朋友,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踏上必然失败的寻亲归家之旅。这是永恒的痛苦循环,直到饱受痛苦折磨的你终于不堪重负,主动舍弃生前的所有情感和记忆。”布鲁斯说着,他的声音十分低沉,双眼中写满了不忍。
弗兰克双手捂脸,他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说:“这不是我第一次寻找他们了,我现在全都想起来了。我亲眼看见过她们的墓碑,我的妻子,还有女儿们,但我却无论如何再也想不起她们的名字,还有她们的脸……”他发出了痛苦的号叫,但已经死去的他却再也哭不出来。
弗兰克站了起来,身材高大的他在吧台前焦急地乱转,来回踱步。
“我全都记起来了,我生前曾是百花公国的男爵弗兰西斯科·让·杜瓦内特,我含着金汤匙出生,刚呱呱坠地便继承了祖先留下来的万贯家业。我富丽堂皇的庄园外目光所及的土地、田野、村庄、葡萄酒庄全都属于我一人。还有成群结队的仆人侍从们照顾我的起居生活,满足我一切需求。而我自己只是日以夜继的寻欢作乐,这些聚会和派对上挤满了同我一样的纨绔子弟和他们浓妆艳抹的风流女伴。人们全都佩戴着夸张的假发和珠光宝气、奢华昂贵的衣裙。我过着无忧无虑、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再后来我结婚了,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贵族千金。我的妻子和我十分恩爱,我对她无比宠溺,她对我也十分放纵。就这样我声色犬马的享乐生活并没有因为婚姻而结束,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再后来我的双胞胎女儿们诞生了。她们就像是一对完美无瑕的小天使,在她俩无比隆重的生日宴上聚集了各式各样的玩乐庆祝活动,就连百花公国的大公和夫人全都亲自出席送上祝福。”
“当我得知吸血鬼大军逼近时,我们即没惊慌逃命更没奋起反抗,实际上我们早就听说过吸血鬼的血脉蕴含的力量,羡慕他们那超长的寿命和永驻的青春。于是我们这群贵族主动打开了大门,让手下的士兵骑士全都放下手中武器,不做任何抵抗,主动迎接侵略者的到来。幻想着自己也可以获得梦寐以求的不朽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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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克看上去痛苦不堪,他手中的酒杯已经被攥碎,那些碎片深深地扎进了他的手掌中,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其他人想要阻止他,但他却对此毫无反应,继续说着。
“吸血鬼到来的那一晚,仆人们早已全部逃命,世人全都知晓血族生性残忍暴虐,他们的黑暗帝国中人类像牲畜一样被饲养着,取名‘血牲’。只剩下我们这群喝得烂醉的贵族,还在进行最后的狂欢。我记得自己亲手给重重砸门的血族武士开门,领头的吸血鬼身材高大,身着红色铠甲,背后披着漆黑如午夜的披风,头戴巨大的蝠翼头盔。一双锐利的红眼睛在黑夜中冒着凶光。”
“我们盛情邀请他们入内赴宴,享用佳肴美酒。我甚至为此提前学习了吸血鬼语。”弗兰克冰冷地诉说着他的故事,赫尔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就像是引狼入室的古老寓言般熟悉又真实。
“那个吸血鬼统帅却大笑着,露出了口中的森森尖牙。他朝自己身后披盔戴甲的同类们大笑着说道:‘看来他们还为我们准备了下酒菜。’。于是转眼间一切都变成了人间地狱,放纵的欢愉被一扫而空,尖叫着的恐惧却而代之。那些全副武装的吸血鬼们把我粗鲁地推开,一刀割开了我的喉咙。他们冲进大门,开始肆意虐杀吸食庄园中引颈受戮的贵族,血族饲养的瘦骨嶙峋的苍白食尸鬼佝偻着身形,用四足在地上爬行,它们就像猎犬一样疯狂地追着人撕咬啃食,这一切仿佛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场恐怖血腥的游戏。我一只手捂着我飙血的伤口,在这残酷屠杀中慌不择路,鲜血染红了我的丝绸衣衫,染红了皮毛地毯,染红了整间庄园。我为他们亲手准备了这一场猩红的盛宴,但没想到的是这场盛宴上的主菜竟是我自己、我的朋友还有家人。”
“当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早,我发现曾经热闹不已的庄园如今死寂一片,我看到了自己被凌虐致死的酒肉朋友们四分五离的残缺尸体。直到这是我方才想起来了我的家人们,我急忙跑到了楼上,却看到她们同样全部惨遭毒手,无一幸免。我挚爱的妻子就躺在床边,她的五脏六腑全都被那些食腐畜生们掏了个精光。我的两个女儿则浸泡在自己的血泊中,脸上神情十分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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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愚蠢和无能害死了我所有的家人和朋友,将他们亲手献给嗜血的恶魔。可我自己却不知为何活了过来。我脑海中只剩下不断重复的一句话‘一朝死去,永世徘徊。’自那之后我便如行尸走肉般活着,无法真正的死去,无论我怎样惨死,最终都会再活过来。然后失去之前的记忆,再次踏上寻找家人的道路,一次又一次发现自己害死他们的真相。这样的痛苦循环我已经重复了不知道有多少次。”
大家都已经不忍心听下去了,可弗兰克还在说着。他瘦长的脸上还是表情僵硬,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他口中诉说的悲剧和他自己无关。
“最讽刺的是我能记起这两千多年以来的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但如今我却唯独记不起我妻子和女儿们的面孔。每当我在周围看到四处飘荡、无依无靠的古代鬼魂时,我都不禁会想她们会不会就是我苦苦追寻的亲人。我想要有机会能跟她们告别,同她们道歉,向她们忏悔,告诉她们我有多想她们,多爱她们。但却都已经太迟了,即便她们现在就出现在我眼前,我也无法将她们认出。我只记得自己对她们的深重怨念和无尽懊悔,却最终忘记了她们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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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直沉默不语的赫尔希无法再在这里看下去,她扭头走出了“拉芙”。冲进了夜色之中,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但不断颤抖的双手却无法用打火机点燃它。
“你要走了吗?”跟在她身后走出来的弗兰克在她身后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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