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秒钟的时间,我感觉脑袋一阵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直接跪倒在地。接下来,便是全身不受控制的抽搐,剧烈的抽搐,手脚不听使唤地四处挥舞着,撞到梯子上、椅子上,发出“嘣嘣”的声响。
随后吐出的第二口血,已经是黑色了,甚至有点发紫。
最后,我的手脚竟然又开始变得无力,逐渐瘫软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邱烨的药并没有效果,我要死了?
我拼尽全身的力气,想抓住梯子爬起来,可是我的手却拄在了那滩湿滑的红液之中,最很快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好疼……
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每一条肌肉,甚至是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被浸泡在强酸之中一般被剧烈灼烧。那种即将打破大脑承受阈值的疼痛感,侵袭着身体的每一寸角落,深入骨髓。我感觉自己像被一百只大象践踏,又如同被千万只乌鸦啄食,被上亿只蛆虫爬满全身。那种彻骨的寒意,让我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就在那一刻,我想到了他。
他那样温柔的眼神,如同春风、夏蝉、秋叶、冬雪一般美好。这一刻的他在我心中,就是世间所有积极事物的代名词。
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死。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仿佛被黑暗吞噬一般,连最基本的时间观念都失去了。眼前一片漆黑,耳边满是刺耳的蜂鸣,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似乎都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然而,当我听到那被我设置为特别关心的手机铃声时,我的思维好像又清晰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地扶着椅子站了起来,顾不上身上的脏污,用满是鲜血的手拿起了手机。
“喂,骁凉,怎么了?”那一刻我的语气,平静地可怕。
“那个,甘之怡,你现在有空么?”是他的声音。
“……你有什么事啊?”
“我有点东西想给你,你在宿舍吗,可以下楼一趟么?”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连苦笑都被颅腔内的刺痛打断了。
真是的,我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可能去见你啊……
“抱歉,我现在不在宿舍,我在图书馆自习呢。你的东西明天再给我吧。”
他沉默了一会,答道:“那好吧,那我明天再给你。你别学到太晚啊,要考试了,反而应该注意休息才是啊。”
“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我装作平常一样说着。
可是,在电话挂断的那一刻,那种感觉,仿佛把刚才全身上下所有的痛苦全部施加在心中一般。
不过,如果这是药物的副作用,我是不是正在被一点一点蚕食呢。
我是不是,已经变得残破不堪了呢。
我没有答案,也没办法寻找答案。
“喂,你最近怎么都不出来玩了。之前周末你都拉着咱们班的人一块聚餐,唱K什么的,现在听说你一直宅宿舍啊,是因为期末考试吗?”那天下午,同班的一个叫良安的男生在食堂偶遇了我,问出了这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是啊,没有办法,我这个人比较笨,只能一直拼命学啊。”我自顾自地说着。
良安点了点头,“圣诞节也就算了,可是过两天就是元旦了,你也不打算出来玩么?我和晓琴他们订了个包间,就之前总去的那个,离学校很近,不过夜。——对了,陈骁凉也会来的。”
“他……他来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你当我傻啊。就算我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你喜欢那小子。不过……我听他说,你平安夜放他鸽子来着,出什么事了?”良安的问题,完美地刺中了我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没什么啊……就是突然有点事情而已。他有没有生气啊?”
“他倒是没生气,但好像挺……怎么说呢,挫败的吧。那天晚上熬了一宿,一直在打游戏。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不过要我说,临时有事情取消约定也不是不可接受的吧,而且他本身也迟到了,没必要这么难受吧。”
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可是,我不敢相信。
“是啊,没必要吧。”我盯着面前的餐盘,陷入沉默。
我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但我知道,我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元旦……如果元旦可以和他一起出去,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也好啊。
于是,我暗暗下定了决心。
……
“你怎么又来了,前几天你不是才拿了两瓶么,不能再给你更多的了。”异闻社的副社长任玉礽一看到我走进异闻社的活动室就直接拒绝了我。
“我不是说这个,我听邱烨说你们这有一种更强效的试验品,叫II型,持续时间能比我用的I型长六小时。如果你们有样品,我想试试。”
“你别开玩笑了,你以为研发新药很容易么。我们连测试阶段都还没结束,怎么可能直接给你?”
“我不在乎副作用,就算会死也无所谓,我只想尝试一下。况且,你们现在肯定也苦于没有实验体对吧,临床试验是需要志愿者的,我很乐意替你们试药。”我直接抓住了任玉礽的手。
“可……II型药现在只完成了动物活体实验,距离可以临床还有很长的时间。你现在贸然服用,是非常非常非常危险的,我们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需要你们对我负责,我是成年人了,我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不就是死吗,我已经不怕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你是给还是不给?”我死死地盯着任玉礽的眼睛,毫不客气地说着。
任玉礽有点无奈地垂下手臂,叹了口气:“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人,你这是连命都不要了啊!能容我问一句么,为什么,难道你就是单纯地想早点把病治好么?可是,现在的I型药物,不仅稳定,而且也有一定的治疗效果,你没必要这么心急啊。”
“我要见一个人,所以必须保证我的状态是绝对稳定的,不能有任何闪失。而且I型药现在对我的效果已经越来越弱了,从稳定24小时,骤减到12小时,短短三天,就已经降到6个小时左右了。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连一个小时都撑不了。所以就算是为了正常生活,我也需要新药的支持。”
任玉礽显得有些焦躁,他要我等一下,随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她说想要试试II型。……她说I型的效果不稳定,而且药效在骤减,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邱烨同意么?……可是II型的实验还没结束呢,就这么给她吃真的可以么?……算了,你是专家,我听你的。……”
任玉礽挂断了电话,瞥了我一眼,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搞到了最新的药,这种药的药效,可以在元旦之前好好测试一下。
在拿着药回宿舍的路上,我都忍不住给了自己脸上一巴掌。
甘之怡,你老爸干了一辈子制药,结果你竟然能做出这么不尊重科学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狂热,明明只是一次聚会而已,明明只是为了一句道歉,为什么我会这么看重呢。
难道,我是个不可救药的恋爱脑么?
用完新药的当天晚上,我就体会到了什么叫与死亡擦肩而过。那种令我无法自已的疼痛,仿佛是一只巨手,将我的四肢生生扯断一般。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结束,完全是未知数。对于这种连现代医学都很难发现的奇特病毒来说,消灭我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只不过相比杀死我,它更加享受玩弄我的过程罢了。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轻易放弃希望。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想在元旦的时候见他一面,和他好好道个歉。即便后果会很惨烈。
虽然暂时我不可能拖着病体和他在一起。但是无论如何,我也无法忍受被他讨厌。哪怕是死,也要清清白白地死,也要在他心中留下一个完美的形象。我要让他怀念我,让他对我的离去刻骨铭心。
这种自私到极点的想法,让我开始厌恶自己,可是我依然无法停下我的脚步。
元旦那天,我的状况出奇地好,没有出现手脚无力的情况,也没有四肢剧痛和吐血的现象。多亏了这种新药,我的计划才能完美实施。
现在,我只要按着我预想好的剧情进行就可以了,完全没有任何难度。
于是,在约定好的,我见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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