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看来需要进一步求证的东西越来越多了,郝建明在想如何才能理清思路,首先是高洪飞到底是怎么死的,尸检报告也就两点可疑之处,但都是完全不可能是致死的原因,性行为能让人一命呜呼?少一个睾丸会要人命吗?古代太监还一个都没有呢,唯独是跟他发生性行为的女人是接下追查的重点,但完全摸不到头脑,因为根本找不到他跟哪个女人发生了性行为,他身上又没有这个女人留下的任何指纹可以追溯,思索了片刻,在郝建明头脑里闪现的有三个女人。
第一是高洪飞最亲密的的人——关悦。
关悦曾一度怀疑高洪飞出轨,导致两个人有一段时间关系比较紧张,再加上关悦报案提到嫖娼被抓一事,让郝建明心生怀疑,会不会是情杀?
他跟关悦电话里约了下班时间盛丰银行附近的咖啡厅见面,因为郝建明是个特别通人情事故的家伙,他做事都会设身处地的站在别人的角度想,这种思维有助于案件的破获,但有时候也是自我设限挖坑,因为不可能每一个人的思维都一样,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正常的思维,如果都一样,那就不会有这么多罪犯和神经病患者了。
关悦这边因为是协助警方办案,她非常配合,而且她也急迫的想了解案件的进展如何。
见面第一句话是关悦说的“因为我丈夫的案子,要你跑前跑后,实在对不起郝警官”
郝建明莞尔一笑”职责所在嘛”
“最近有进展吗?”关悦很期待的样子看着郝建明。这时咖啡厅服务员走了过来,拿出点单册子“两位喝什么咖啡”,郝建明和关悦同时指向一款拿铁咖啡后互相微微一笑。
“没有进展,让你失望了,不过也有一点眉目”
“眉目?”关悦追问
“对,发现一些情况,所以跟你求证一下”
“如果能帮上忙,我一定全力配合你们调查”
“2016年7月3日晚12点,你在哪里?”
“7月3日........”关悦一脸思索的表情“哦,那天
我们银行信贷部门接到通知,全体信贷员工加班做资料,因为我们那几天给市水务局里做了几个水库建设融资项目,那几天几乎动不动就加班,搞的我们部门员工都原怨声载道的”
“给市水务局?”
“对啊,不信你看我们的微信群”关悦打开手机给郝建明看了一下他们公司群和市水务局的群,的确可以证实她当天加班深夜的情形。
“还有,如果你需要进一步求证的话,还可以去我们部门问问其他的同事”
“不是不信,因为我们干这一行,既然出了命案,他身边的人的情况我们都要了解的”
郝建明感受到关悦委屈的模样,笑了笑,又继续问“你跟你老公关系怎么样?”
“很好啊”关悦简洁明了回复
“结婚这么多年了,你们没有计划要孩子吗?”问这话的原因是因为郝建明认为高洪飞少一个睾丸,会不会影响生育能力,他脑子里浮出这种想法。
“前几年没有,因为大家都忙,都说过几年再要,反正也年轻,家里也不催”
“那他的过去你了解吗”
“了解啊,不了解怎么可能会结婚”
郝建明想了又想,顿了又顿,还是说出了口“那他身体缺陷的事你都知道吗?”
“你说的是他少了一颗睾丸,对吧?”关悦脱口而出,没有半点害羞犹豫的表情让郝建明大为吃惊。
“起初我是有点介意的,因为也是怕影响生育,但跟他发生关系之后才知道,完全没有影响,他也不需要靠药物来维持自己的特征,我们都能让对方愉悦、满足,而且一次意外我还怀了孕”
“怀孕?是打掉了吗?”郝建明有一次吃惊的问
“对啊,因为大家都没有心理准备,就打掉了”
这句话打消了郝建明对高洪飞无生育能力这事疑虑。
“在哪个医院做的?”
关悦有些不高兴“这个都要问吗?”
“对不起,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富康友好医院,没关系”。
郝建明知道这个医院,他经常在报纸上看到这个医院的的广告。
“我听说,你曾怀疑过高洪飞出轨而跟踪他”
关悦长大了嘴巴,双眼瞪着郝建明足足10秒才收起了表情“是有这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的?郝警官”
郝建明知道他会反问自己“徐珊,我来之前已经去过她哪里”
“因为我曾在他手机里发现陌生短信,是一个皮条客发给他的”
“哦哦,然后你就怀疑他出轨,是吗?”
关悦点点头。
“那最后找他出轨的证据了吗?”
“没有,是我错怪他了”。
“怎么说?”
“因为后来我也收到了类似的短信,而且我问过我们小区的其他同事,他们也收到了,看来就是如他所说的,区域覆盖是不法皮条客群发的短信”
郝建明点了点头。
“能给我一张,你爱人的照片吗?”
“当然可以”
得到照片后,他喝了口咖啡,告诉关悦,他会找出凶手的,然后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临走时关悦告诉他“还好我又怀上了,这也算是给他续命了吧”
(二)
站街女
郝建明在关悦哪里完全找不到杀人动机,而且越说越觉得会刺痛对方内心深处而感到自己卑鄙,然后他准备在第二个女人身上寻找答案,但第二个女人并不具体。
既然酒店、洗浴中心没有出入记录,那就应该是找了站街女做的这种事,然而这个城市站街女太多了,从哪里找,该怎么查,又怎么问呢?这时他眼前首先浮现出来的是,凌晨星峰路两边的女人穿戴模样——少而性感,艳而妩媚。
郝建明对这种职业女性的印象停留在2005年初中三年级的时候,那时这个行业并没有受到过多的干预,很亮眼的呈现在城市中,很多时候似乎已经与城市融合一体了。
当时郝建明上的学校后面有一条街,大家都叫红灯区,的确这里一到夜晚整条街门店的灯管发出粉红色的光,有一种迷离的感觉,这一条街都是傍晚开始营业,白天几乎都是关着的,郝建明就是在这个地方附近的学校读完了初中,当然也就听说了许多关于红灯区的故事,还亲身经历了一些事迹。
那是一个星期六凌晨一点钟,郝建明与发小阿云从网吧出来准备回学校,刚好路经红灯区街口,郝建明与阿云便听到红灯区街门店发出争吵的声音,之后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慢慢的又听到砸东西的声音,阿云拉了拉郝建明示意进去看看,郝建明惊讶说“去这种地方,你要干什么?”
可是阿云没有再问,就一个人进去了,郝建明顿时惊呆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等阿云出来的时候,他竟然拖着一个喝醉酒的男人扔到人行道上,临走时朝门店女人微微一笑就走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第二天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门店前,从车里下来十几个人,每个人从后备箱里取了一件他们称手的家伙——钢管,然后就是一顿疯狂的打砸,门店里的女人被一个男人抓起头发使劲的摔打在地上,接着朝肚子上猛踢两脚,女人痛苦害怕的表情深深的印在了郝建明的心中,这个男人就是昨晚被阿云拖出店仍在地上的酒醉鬼,可谁知道他就是附近街道有名的小混混恶霸王。
扑在教室后门的走廊上一群学生正在围观,他们兴奋的表情夹着叽叽喳喳的声音,对这种暴力事件似乎很有兴趣,只有阿云怒目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从此阿云天天蹲在后门,盯着对面的红灯区街,他已经无心学习了,慢慢也就便辍了学,听说还带走了门店的女人。
自此之后十几年郝建明再也没有见过阿云,一次偶然坐飞机到异地办理案件的时候,郝建明在飞机上无聊之际在青年文摘上看到一篇文章《逝去的少年》
那些慢慢被社会洗礼的少年已长大。
回到家,等到夜晚凌晨,我拿起笔,画出阿云的模样,写出我的忧伤。
今年我遇着阿云不是第一次,但促膝长谈却是唯一一次。
阿云还是那么黑,黝黑的肤色,洁白的牙齿,在他的身上仿佛天地间只存在黑与白。
阿云并不高,但身体很壮,这可能也是长期在外工作积累的原因,但如若是我,就是怎么日日工作也不会像他那么般健壮,阿云很爱笑,笑起来嘴角泛起白沫,我向来是不看他的嘴的。
我也有多年未回家过年,到S市差点被车站的拉客拉进莫名的客车,不管如何,最终都能安全到家,S市给我的印象都是那么差,你在大街上走着走着会有老妈子拉住你,问你要不要小姐,无论白昼黑夜,这里都充斥着不安的金钱氛围,我历来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经不起折腾,受不住往事的藩篱,所以这也是我毕业后这么多年来落破,独忧的原由。
今年见到阿云,不算是奇事,因为只要我回家几乎都能见到他,阿云在背后向我大喊,我知道是阿云,阿云的声音并不特别,但在我看来却都是淫荡的,声音中夹杂着几丝愚蠢。
阿云叫住我,我走到他的水果摊前。
“还卖水果?”
阿云笑着道“水果好卖,年关谁家不来买两斤,是不是?”
我承认,因为我的包里也买了两斤准备带回去,我并不是很抠的人,买两斤有意义。
阿云给我根凳子,我理所当然就坐下了,在阿云面前我一向都不拘束和礼貌,因为我们太熟了,熟得他身上伤疤有几块都是知道的。
阿云身后有个男子,个瘦高,脸长,鼻挺,乍一看是个有风度的人。
我坐了半个小时,却没见有人来买水果,但阿云跟我说他的水果摊生意不错,我心里想毕竟在这都卖了几年了,熟客熟人自然很好卖。
阿云说“阿生,今年有没有带媳妇回来?”
我不愿跟他说这些,我默默不语。
阿云继续道“我儿子今年上一年级”
我跟他要了根烟,慢慢的点燃,深深的吸上一口“就在镇上上学吗?”
阿云欢笑。
我知道他对自己如今的生活很满意,经营着水果摊,有了自己的家庭。
阿云道“我们今年都30了”
我愤怒道“说这些干什么,30了,你立起来了吗?”
阿云笑而不语。
我有些恼火,我想起身走。
这时阿云对着身后瘦高男子道“你看对面卖米粉的少妇又对我笑,知道为什么她老是对我笑吗?这是信号的释放,懂吗?”
身后的男子道“她那天不笑啊”
阿云得意道“这就是你找不到媳妇的原因,这叫暗送秋波,明天老辈子家提起酒,我和你去,保证马上成功”
阿云说完对少妇打了个挑衅的手势,暧昧之极。
少妇继续笑个不停。
男子苦笑“酒,自然不是问题,问题是能不能成”
阿云双手一拍“麻辣隔壁,我亲自去,哪有不成的?”
男子笑得颜开,神情极其猥琐,起初咋一看的风度瞬间殆尽。
我不知道阿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情,以前不是这样的。
接下来阿云跟我说他前些年跟几个女人的关系。
我慢慢听着,毕竟阿云水果摊上的水果都很甜,我边吃边听他述说着。
阿云在我印象中变化如此之大,难道是社会正在突飞猛进?社会的优越性也都表露无遗?
以前这么正经的一个人现在跟我说出他与三个妓女的爱情故事,不,我不认为这是爱情。
酒吧固然是年轻人时髦的聚集地,但阿云在我眼里毕竟是个正当人。
但他说这三个女子却都是他在酒吧遇到的,然后相识相爱,其中过程听起来更是荒诞。
我不知道阿云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在我看来荒诞不羁的琐事。
我有种冲动,我很想给阿云两个大嘴巴,但我没有下去手,我心里油然发出一种声音“我是谁?”
对,我是谁,我为何如此愤怒?
我此刻头脑里浮现出曾经的阿云。
那年阿云还是个好少年,他酷爱武侠。
他将古龙金庸一览无余。
有一天不知怎么的,他手里多了柄弯弯的短铁片,很薄,很亮。
后来我才知道,他把这铁片当作飞刀。
当然这是因为他把赵家的狗打得汪汪叫我才知道的。
阿云学了小李飞刀,一刀将赵家的狗打得头破血流。
自此阿云被赵家的大儿子赵兵屁股上狂踢三脚,但阿云揉揉屁股,悠然自乐的离开。
我对阿云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事,此事之后他却越是自傲,手拿短铁片,磨得亮晃晃的,遇人便拿出来展示“小李飞刀,例无虚发,赵家狼狗,一招倒下”。
但每逢遇到赵兵,便躲得远远的,似乎那三脚的疼痛这一辈子无法散去,这一生都是对他的侮辱。
恍然间我突然明白,阿云为何与妓女来往,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那年阿云学习不差,考了所好高中,但不幸学校后面就是红灯区,他日日趴在窗子边对外面充满无穷遐想,欲仙欲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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