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头下山一路花漫百里,九曲和青年乞丐在前头用竹竿敲敲打打惊走蛇虫,空闲之余边走边聊。
九曲抬手挥开扑来的萤火虫,嘴上好奇地问:“乞丐大哥,往后你行医就落户在烟城了吗?”
青年乞丐转身将火把递过去,他脚下有条深涧,担心九曲没看清会踩进去。
“对啊,那间药铺是师父留给我的家底,自然是在烟城呆着呗。”他腾出双手抱起九曲拽过深涧才放下人,“你们呢,接下来什么打算?”
九曲替他拍了拍沾着狗尾巴草的后背,抬头就笑起来说:“我还去肆都,找我爹娘。”
青年乞丐就喜欢看九曲笑,方才在山上这孩子有股子悲凉意味让人难琢磨。这年纪的孩子就知道吃糖,哪像九曲这般历经人情世故。
他总觉得九曲一笑就又像回到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好似个瓷娃娃,可讨人喜欢了。
“往后找着爹娘了抽空回来。”青年乞丐被九曲笑意感染也咧嘴了,他朴实地笑着说,“到那时候,指不定我成亲了呢。”
他信誓旦旦地骄傲扬头,就像跟九曲赌了个誓。
“那你可给我留着糖,我老惦记着糖吃,可阿妈不让多吃。”九曲伸出小拇指,“拉钩?”
青年乞丐憨笑着伸手和他一勾,大方地说:“成,到时候给你留一个大大的、装满喜糖的大篮子,包你吃到腻为止!”
“那我一定回来还找你,乞丐大哥就是乞丐大哥,出手大方。”
“客气,不过我有名字,不叫乞丐大哥。”
“你叫什么?”
“糟糠,师父给取的,他说呀……”
两人说说笑笑间步伐走的快,三月和红轩就落在后头慢慢行。
“你如今没了家。”三月手里甩着折来的花,“以后怎么办?”
红轩一瘸一拐地挪着步子,面上流露难色:“我叔叔在肆都行商,只是他当年是偷跑出去的,和家里断了联系,也不知道……”
红轩记得这个叔叔去年托人回乡带了家书,还附了些许银两给家里。只是他们叔侄之间不曾见过,也不知道对方肯不肯认他这个亲。
“我和九曲也要去肆都,不然……”三月语调透着散漫,“你和我们一道去吧。”
“嗯……”红轩答完就面泛豫色,他支支吾吾地结巴,“我……我……”
三月眼明心亮,开口就说:“又不要你钱,你能把山寨里的事说出来不容易,这算是帮九曲的人情。我是他师父嘛,这个情我来还。”
红轩羞红了脸,他低着头咕哝:“我不是要占便宜……”
“顺水的人情你别多想,只是我也麻烦你一件事。”三月落落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九曲都是同病相怜被贼人害了一家子。往后……别跟他说玉珏的事,他也心里记恨这事的背后真凶呢。”
三月昨天问了红轩许多问题,前前后后了解大概她才摸清了红轩到底知道多少内情。原来红轩自己都不知道县令要找的四岁孩子就是九曲。
把红轩蒙在鼓里实是情非得已,而想起他昨天那要吃人般的凶狠模样,那决计是不能说出实情的。
要是让他知道致使这一切的原因是有人要杀九曲,间接害了郊外山村百家农户,那他和九曲往后岂不是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红轩没想那么多,他以为九曲也是被卷进是非的可怜人,打心底替他鸣不平。
他重重点头答应:“我一定守口如瓶。”
三月心里暗暗松口气,她假模假式地笑:“嗯,那明天一道走。”
红轩点头,抬着树杖就要迈腿,可落脚却身子一缩就往下噌!
原来他失足踩到深涧里了!
三月登时被吓了一跳,在这个瞬间她一把拽住了红轩往上拉!
红轩咬牙拽着厚草没撒手,他扑腾着被三月拉上来,一屁股坐在草地里大口大口喘息。
三月坐在他身旁。
红轩想老实说声谢谢,可扭曲刹那就懵住了。
夜下繁华月色撒着银辉,好似天穹之上的河流里有人在撒网捕月。
少女抬着袖子擦拭鬓角的汗,纤弱的姿势泛着楚楚动人的美。此时此刻这个景,这般月色这个人,倒映在年岁尚幼的鸿轩眸里。
记在心里。
一时心动只是刹那间,可蠢蠢欲动却是往后今生梦里人。
也许天河之上的有心人没捕到今晚的月亮,可无心人却被迷人月色不知不觉偷走了心。
两人扶持对方站起来,在往下走。
朝着无人路。
踏着未知途。
……
回客栈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大清早就被敲响的铜锣震碎了困意。
九曲爬上凳子跪在窗前往外看,晨时大街人来人往如闹市。他昂着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随即就看到街道拐来一队马车。
他看的清楚,那是辆囚车,车上坐着个须发皆白的狼狈老头,车队四方各有一名衙役护行。
“三月快起来!”九曲扭头喊的比公鸡打鸣还响亮,“街上有囚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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