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狭窄闭塞的巷弄,走进灰瓦矮墙搭就的小院,一处十尺见方的小屋门外,站着的是等候自己的母亲。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薛母瞧见了回来的薛昊晴,便擦着手往屋内走,随口问了一句。
确实是有些晚了,本来写完试卷就拖了挺久,又有林文欣那事……
薛昊晴心里这般想着,却也不愿在母亲面前展露这些,当下只是闷闷地应道:“做题目花了点时间。”
薛母没有再问什么,薛昊晴也知道母亲从不在自己的学习问题上过问太多——他的成绩向来是稳居第一的。
两人前后脚进了屋子,屋内比外面看起来更显狭小,本就不大的房间被隔板简单分成两边。薛昊晴睡觉的地方在里面,旁边靠着学习用的书桌,而隔间的外面则是一方木桌和母亲的床铺。
木桌上一如既往地摆着两道菜,一盘是现炒的,另一盘是昨天剩下的。薛母上桌后便将那盘剩菜往自己那边挪了挪,薛昊晴瞧了一眼,却也没有说些什么,自顾地夹菜咽着饭,对于母亲的行为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很多时候看在眼里,也只能记在心里。
家里的条件并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父亲在很多年前就离家出走了——是的,说起来尚还觉得有几分好笑,那个男人一声不吭地走了,一并带走了家里几乎所有的积蓄,仅留下了妻子、儿子和破旧的老屋。
那年,薛昊晴读六年级,依稀记得那是个晴天,六月的晴天,即使日落西山,空气却依旧燥热。
刚放学回家的薛昊晴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瞧见夕阳余晖下不停抹着眼泪的母亲,下意识地喊了声“爸”,却没得到回应,便只得茫然地站着。
后来在大人的只言片语中,薛昊晴慢慢知道了一切,他知道自己是个“被抛弃的小孩”,这个标签随后也伴着他走了五年。薛昊晴讨厌这个标签,连带着也讨厌那个燥热的晴天……
思绪逐渐拉回,薛昊晴不免又多瞧了几眼身旁的母亲,眼里的母亲面容已经不再细腻,眼角早早地便爬上了几道皱纹。
那个男人走后的这几年,日子虽过得拮据,但在薛昊晴的饮食和学习方面,母亲也从不吝啬,所以家里的开销并不算小,母亲也为此接了几份班。
由于要解决薛昊晴的饭食,所以母亲白天是呆在家里的,隔三差五地会取一些零碎的包装活在家里做,而晚上则去上全夜班,按母亲的话说:不耽误时间,钱还多些。但薛昊晴清楚,这样的作息最是折磨人。
有次薛昊晴偶然翻出了母亲几年前的照片,盯着照片上笑靥如花的母亲,薛昊晴心底难免会泛起几分酸楚——这几年在母亲脸上刻下痕迹的,不是岁月,而是艰辛。
“怎么了?”已经吃完饭的薛母感受到薛昊晴略显异样的目光,于是抬头望了过来。
薛昊晴摇了摇头,并没有回应,埋头匆匆扒完了饭,便起身回到了里间。抬手点开了墙灯,照亮了不大的房间,靠墙横陈的书桌上,零散地摆着几本复习资料。
薛昊晴就着书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先是从书包里抽出了一套试卷,放在桌面上端详了片刻,却是没有展开,反而从兜里掏出了林文欣塞过来的那张纸。
摊开纸张,密密麻麻的是秀丽的小字,薛昊晴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便又双折收了起来。要说这份“心得”有什么实际用处,倒也确实是让他知道了一些写作文的套路,但此刻薛昊晴想的更多的却是:这个林文欣,到底什么意思呀?
再次瞟了眼书桌上还未展开的试卷,薛昊晴揉了揉脸,站了起来。
状态不好,出去走走。
这般想着,薛昊晴走了出来,薛母已经洗完了碗,正在餐桌上忙弄着接来的小活,薛昊晴说了声“妈,我出去走走”,便朝着门外走去。
步出院外,烈日当头,阳光炫目得紧,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气息。
薛昊晴抬手虚掩了一下,眼下这条道,是通往学校那个方向的,于是便眯着眼走了下去,心思也渐渐活泛起来……
林文欣的那张纸,到底什么意思呢?
要说平时跟她有什么联系,着实是不多,貌似……也就来问过几次题目?
林文欣的成绩尚可,心思总归是放在学习上的,应该不会想些情啊爱啊的事情……
话说这张纸上写的字迹那么工整,可能是很重要的笔记也说不定,所以只是借给我看看?
那下次见面还是要还给她的,反正是看完了……
薛昊晴抬手扯了下领口,不知不觉间汗水已经沁湿了短衫,说实话这个时间点出来晃悠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酷暑难耐,眼下便想找个地方乘凉,四顾之下才发现这般漫无目的地走着,已经是走到了学校附近,前方不远处有着零星几人走进走出的门店,赫然是常去的那家书店。
薛昊晴动身走了过去,始一进入,便仿佛与外界闷热如火炉般的天地隔绝开来,不只是因为头顶上转悠的风扇驱散了热气,还因为这小小的书店中充斥着的并不馥郁却颇为沁人心脾的芬芳——那是书卷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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