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将领提醒道:“朝廷因为宁远一事,对地方镇侯多有猜忌。如若不去,朝廷必会降罪。”
赵离说道:“军队都已经准备妥当,我作为三军主帅却前往帝都,这个仗还怎么打?”
将领们劝道:“您忘了林晟父子的事情了吗?林晟忠义满天下,最终落得个自尽的下场,而其子林瑾抵御北狄有功,却以为不服从朝廷的命令被逼上了造反的道路。更不要说现在林瑾与北狄议和闹得沸沸扬扬,您若不去,那就是公然和太后叫板,钱大人就是您的前车之鉴啊。”
赵离若有所思的问道:“承平,你怎么看?”
梁道衡说道:“禀将军,如果您爱惜自己一家的性命,下官建议你去一趟帝都。这样即使将军被剥夺了兵权,好歹留得一条性命,不至家破人亡。如果您执意出兵,云诏国措手不及之下必然大败,将军就能够建立不世之功。但这样做您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学林晟自尽谢罪,要么学林瑾反叛朝廷,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
“我赵离不才,没有匡扶天下的大志,但作为朝廷的边军统帅,保境安民是我的职责。即便被太后误解,搭上我全家的性命,我也要将云州从叛军中夺回来。”赵离义正言辞地说道。
此刻起梁道衡就已经知道,自己这位上司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他本来可以不违逆太后,但他那颗心不允许他有所动摇,为此他不吝惜自己的性命,甚至堵上了自己的全家人的性命。
很多时候梁道衡觉得军队是一个扭曲的机器。对于军队而言,最重要的纪律就是服从命令,而军队的使命是保家为民,庇佑一方水土。但很多情况下,服从命令与保家为民之间存在着剧烈的冲突,军队很多情况下已经是上层权谋倾轧的筹码,充满着腐臭的味道。上层的统治者就像操盘手一样,肆意地操控着自己的“棋子”,他们早已经不在乎军队的初衷,不在乎保家卫国的理想,只在乎军队是不是听自己的话。底层士兵和上层的将军其实并没有区别,他们的声音淹没在了上层的权力游戏里,他们的理想被现实侵蚀着,只剩下了盲目的躯壳。
军队是残酷的,这种近乎机械化的运作方式,使得人性受到了极大程度上的压抑。为此,你要么随波逐流、麻木不仁,要么用生命照亮理想,要么就做一个恶魔搅动风云,掀翻操盘手的棋局,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梁道衡理解林瑾,林瑾做不到麻木不仁,也做不到舍生取义,所以林瑾成为了一个反叛者,让自己取而代之,成为新的操盘手。
此刻,梁道衡下定了决心:他要向上爬,不断往上爬,只为了抓住自己的命运。终有一天,w.knsh.他就像曹操一样,挟天子以令诸侯,手握天下雄兵。
赵离拒绝入京,整顿大军攻打云诏国,来宣诏的使者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帝都。
“承平,我能感觉到你心里的愤怒。说实话,做出这个决定,我并不后悔。若是能够在死前夺回云州,我倒是死而无憾。行伍之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不过,对我们这样的老将来说,忠义是刻在了我们心上的,我们不会反抗朝廷。但对你们年轻人来说应该喜欢采用林瑾的做法。”赵离说道。
“束手就擒,我确实做不到。”梁道衡说。
“可能有一天你会和林瑾一样,走上一条叛逆者的道路。”赵离意味深长地说,“到了那时,希望你能够做得更好。当有一天,天下重归安宁之时,就请你来到我坟前好好跟我说说。”
“如果我抱有林瑾那样的想法,您会不会杀了我?”梁道衡试探地问道。
突然,他感觉到赵离冰冷的目光向他扫去,随机又如冰雪消融般化开。他说道:“我不知道。从我的立场上,对于抱有林瑾这种想法的人,我是不会让他们成长起来危害朝廷的。但我也知道,没有林瑾,也会有王瑾、刘瑾、张瑾,而若要真正解决问题,关键还是要从朝廷那里开始疏导,犹如大禹治水,在疏不在堵。但我对此确实无能为力。”
刚才,梁道衡感觉到了一股杀机,但最终,赵离长叹了一口气,透露出深深的疲惫感和无力感。就像远处沉于地平线以下的太阳,赵离的心也在不断地坠落,坠落到无尽的深渊,无法逃脱,只有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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