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做了个梦。
这回,他躺在一张吱呀作响的破床上,浑身虚弱,身上只有一条布满补丁的破被子,已经脏的看不出原色。夜很深了,但他还是睡不着,可又很累,连呼吸都很累。
黑夜中,门外走来了个庄稼汉子,面容憔悴,眼中却有某种异样的光彩。
“爸爸......我冷。”
他轻声说着,有气无力。
“小康啊,再熬熬,熬到后天,咱们给神明上了贡,你爸我啊,再去求求,神仙娘娘一高兴,你的病一定就好了。”
“真的吗?那妈妈会回来吗?”
那细若游丝的声音透出雀跃。
“一定,爸爸向你保证,一定。”
............
2047年九月八日,哀郢市,
现在天色还很早,但是他已经醒了过来。
“最近怎么回事......一直做梦。”
他看了一眼时钟,现在才六点出头,闭上眼还想睡个回笼觉,脑子里却还想着那个梦。
寒渡村......
他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不得已坐了起来,拖着拖鞋去洗漱。擦了把脸,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挂着黑眼圈,面色苍白,眼睛就像石膏像一样毫无神采。起码从一年前开始,他已经就变成这样了。也可能是更早。
他抓了抓几乎白透了的头发,不出所料地发现又长了。他也不打算去理,就那么披散着。
打理完毕,他还不打算开门,随便吃了点面包,又回到床边,呆呆地坐着,一直挨到七点半,才起身走进店堂,踱步到门口,拿下了锁,打开了门。
今天是个阴天,依旧是很好的一天。
站在门口,他微笑着和晨练的邻居打了个招呼,又踱回了店堂里的沉默,等待着可能又不一定存在的客人到来。
今天依旧只有林朝青这一个客人。他今天似乎格外的忙,好像说是要组织搜救了,他一直在盯着进程。最近这事万众瞩目,很多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对于他来说,这是个机会。谈熙只是象征性地鼓励了他一下,但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意义重大。
不过要是林朝青真的成功了,他也会高兴的。
虽然一天林朝青都没说什么话,不过也算冲淡了些许孤独,但似乎又有别的什么东西在心头缠绕。直到晚上8点多林朝青才告辞离开。这比谈熙往常关门时间晚了不少,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只是若有所思。
他看着被夜色笼罩的清冷,摇摇晃晃地起身,不住念叨着“寒渡”这个名字,缓缓走向了门口。
他突然想到,自己那天送走裴衡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只是冷淡的,关上了门,不在乎对方之后会遇到什么,不在乎是否能再见,仿佛那样自己就不用为任何事情负责,像一个世外高人,空有清高。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裴衡,那时那个未来会在某天突然死去的人还是少年,一个刚刚跟着亲戚进城的乡下孩子。自己明面上则是给一家相当有名戏班子唱旦角。
那次,也是中元节。午夜十二点,阴门大开,无数阴魂趁机进入人间。
而当时裴衡无依无靠,只得睡在街上。当意识到不妙,他已经深陷那魑魅魍魉之中。
那时,没人会在乎一个乡下孩子的死,也没人知道那个乡下孩子以后会有怎样的成就。
正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就像那些戏剧里的机械降神,谈熙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是神仙吗?”
那个孩子天真地问着。谈熙没有回答,只是把裴衡护在身后,面对着眼前的群魔乱舞。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像天神一样,只是说了一句话,那令人心悸的画面就消散不见:
“都卫办事,万魔退散!”
时隔多年,裴衡依旧时而打趣当年他那中二过头的台词,但也承认,当时他被彻底的折服了。于是他下定决心要成为这样一个人,一个可以保护他人免受那些不祥之物侵袭的人。
“常人都是避之不及,你为何如此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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