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丹丹的办公室,坐下之后,丹丹又准备冲工夫茶,还对我说饭后喝茶是她的习惯。我却迫不及待地对丹丹说:
“丹丹,我这次来澄城,当然是来看看你,另外一个就是想了解一下阿贞的情况。你也知道,大家年纪都这么大了,快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了,也不可能有什么想法了。我听瀚欣说,她现在身体好像不是那么好,是吗?”
丹丹正在弄茶,她没立即回答,只顾往紫砂壶里放茶叶,她分明是一边放茶叶一边在思考我的话。
丹丹弄完茶叶后,水也刚好开了,她就冲茶。冲工夫茶是比较讲究,烧开的水一冲下去,立即就必须冲出茶来,不能让水泡着茶,一泡着,这茶就坏掉。第一遍茶沖出来是不喝的,必须把做茶时的杂味去掉,第二遍就可以喝,但茶还没完全泡开,到了第三遍,那就是最好的了,色香味俱全了。
丹丹是冲掉两遍,第三冲才喝的,她夹了一杯放我面前,然后微笑说:
“哥,这可是凤凰山上最好的茶叶,凤凰乌岽最高最高的,天池宋种,不是一般人能喝得到的。这是老金学校一位学生家长给的。这位学生家长,包了凤凰乌岽山天池那里一片山,自己种茶,您尝尝,一等一的茶叶。”
我用祈求的眼光望着丹丹,语气也诚恳得带着哀求地对她说:
“丹丹,我真的希望从你这里得到阿贞的情况,她现在精神状态怎么样?还用吃药吗?家庭经济行吗?几个小孩?如果有可能,我想见见她,或者,能为她做点什么。”
丹丹见我说话的眼神和语气,几乎就是在求她,居然注视着我大笑,示意我喝茶。她这一笑,我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一脸窘态。我让自己心里平静一下,把丹丹夹给我的茶喝了,眼光光地盯着丹丹,丹丹说:
“唉呀!我的大哥,姐夫,您让我怎么说您才好?”丹丹看着我继续说:“现在只有咱们俩个人,我称呼您一声姐夫,总可以吧?这样亲点。”
我说:“咱俩从沙埔头到现在,二十几年了,感情还用说?你喜欢随便,但雪儿不一定认我呢。外人面前千万不能叫。”
“虽然是,但瀚欣是您的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啊!她不认也得认。都用心等了这么多年了。难道雪儿姐不是在等待这一天吗?”
“难说,她肯不肯见我还是一个问题。”我说完还自嘲地苦笑了一声。
丹丹也一脸正经面带严肃地说:
“所以说,您啊!怎么还记挂着贞姐?您不累啊!雪儿姐呢?唉!人就这么贪心,吃着碗里的,看着碗外的。我的瀚哲哥,您真是一个多情种子啊!百分百的情种!到现在,您还改不了?还放不下?这叫雪儿姐情何以堪?不是白等着您了吗?”
丹丹的话说得我不敢看她,也让我有点心里不大舒服,隐隐作痛。
我一手摸着胸口轻轻揉着,心里想:难道我真是这样的人?活了这把年纪,难道真没活个明白了?是自己真的没放下吗?丹丹见我若有所思就说: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该放下的都要放下了,哥哥,您关心贞姐是好意。但有时侯是好心做坏事,吃力而不讨好,我看这事,咱们就不要做啦,也不好做,您说是吗?姐夫。”
我听完丹丹的话,心里也觉得丹丹说的不无道理,而且我也明白。不过,我想了想,还是对丹丹说:
“丹丹,我心里想的,并不是说见一下阿贞,是为了什么?或者说抱着什么目的?只是阿贞的病,有一部分原因,极有可能是因我而起,这二十多年来,我心里一直没办法原谅自己,这恰恰是我永远除不掉的心魔,我心里几乎有一种犯罪感!我平常想起阿贞,甚至比想起雪儿更加频繁。我知道阿贞心里只有我,我在他的心目中无可代替!当我每次脑子里映现出阿贞那忧郁无助的眼神,每次想起我见她洗头的那一幕,想起第一次我和她去荔枝公园约会,想起最后也是在荔枝公园,缠绵离别……每次回放着我与佳玲去大家乐那晚、空荡的广场,阿贞孤零零蹲地下,抱头痛哭的场面……那是一种内心到了几乎崩溃的情景,而且她亲眼见我与佳玲在台上唱歌拥抱。每想到这种镜头,我都忍不住叫着阿贞的名字!我仿佛见到阿贞就站在我的面前,就好似最后一次在SH宾馆的见面,她像幽灵般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一样。那眼神,忧郁得让我刻骨铭心!她仿佛在对我说:瀚哲哥,二十多年了,你怎么这么狠心!不来看我一眼!丹丹,我一直没找雪儿,也有这一层的原因,我说服不了自己!也原谅不了自己!丹丹,帮帮我。”
丹丹听后身体有一细微的小颤动,似乎让人给捏了一下?或者是身体被什么给扎了一下?或者我的话令她有所触动!她重新正视着我,打量着眼前的我,仿佛今天才认识我,陌生得让她可怕?她说:
“大哥哥,我问您一句,难道您的最爱,不是我雪儿姐而是贞姐?那雪儿姐太亏了!您真是多情误自己!我不能理解的是,都这么多年了,您还记着贞姐。不过话说回来,贞姐如果是亲耳听到您这一席话,也可知道值了!亳无遗憾了!她爱得有价值,值得!可是,您又能给贞姐什么呢?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所有?另外,雪儿姐呢?瀚欣呢?如果她们知道您的心里一直还放不下贞姐,那雪儿姐该有多伤心啊!?您有没有考虑过她们的感受?还好这里只有您和我,没有旁人,不然的话,雪儿姐听到您的这些发自肺腑之言,不会气死才怪。原来,她一直等的是一个这样的人,一个心里还藏着别的女人的男人!虽然是贞姐,但也算是别的女人吧?这让雪儿姐情何以堪!她在您心里还不是唯一的!这等来做什么?你们这些文化人的所谓更深层次的爱啊?情啊?什么灵魂深处的?我真的弄不明白?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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