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伊卡洛斯的营帐内。
黄金色的臂甲。
一只黄金色的臂甲漂浮在一片幽暗的迷雾中,倾斜着立在一片血泊之上。
黄金臂甲的表面因为干结的血迹、污垢已经变得暗沉,失去了辉煌的光彩,只呈现出一派阴冷的暗金色。
伊卡洛斯仔细凝视着它的表面,凝视着覆着在它上面的每一块干结的血痂、每一块污垢、每一道划痕,以及掩映在这些疮痍之下的每一缕精美的花纹。说来奇怪,此时此刻,他的视线是如此的清晰,似乎组成这只黄金臂甲的每一颗原子都在他的目光下展露无遗——这已经远远超过了银沙城大火那一夜之后变得敏锐的视觉。这视觉是如此的纤毫毕现,以至于伊卡洛斯已经开始怀疑它到底是不是视觉。因为他不止“看”到了黄金臂甲的表面,也“看”到了它的内部。
那是一只手,一只手正包裹在它金属的外壳之下。白皙、修长、光滑——那是一只女人的手,优雅而有力。
黄金臂甲将这只手完全包裹,从半屈半伸,似张似握的手指,到手肘之后的胳膊。如果没有那种不像是“视觉”的“视觉”,几乎只能通过臂甲末端参次不齐的血肉和骨茬判断出,那是一只人手。
是的,血肉和骨茬——这是一只断裂的臂甲,包裹着一只断手。
它浸润其中的那片血泊,正是从断肢自身的创口处滴沥而出。
这个充斥着死亡和腐朽的物件让伊卡洛斯感到惊恐。
他极力地想逃避,然而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无法将目光从它身上移开。
他的目光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顺着血肉参差的末端一直往上爬,爬过污秽臂甲的每一段,爬过断肢雪肤的每一截。
随着目光的攀升,他的心里渐渐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激烈和崇拜混杂的奇怪感觉。黄金臂甲那参杂着血迹、污垢的暗金表面,传递出一股威武至极,强悍无匹的气势;雪白修长的手臂,则渗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美感……这一只手,仿佛就擎着天与地,握着生和死,令伊卡洛斯心潮澎湃,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随着目光不断攀升,这股战栗、兴奋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当视线抵达它的顶点,那五只似曲似伸的手指时,伊卡洛斯忽然感到那股震荡的感觉已经超出了他身体的承受极限。他的心脏轰地一下仿佛要猛然炸开!
然而,他的心脏并没有炸开。
在那一瞬间,望着缭绕在虚无黑暗中的黄金臂甲的五指,他忽然明白了一个真相。
他的心脏并不在自己的身体里。
而正在那五指之间!
伊卡洛斯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
那只手,那只手……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又出现了。
他捂着胸口,止不住地大口吸气,梦境中那心脏爆裂的疼痛,似乎还残留在他体内。
半晌之后,他才平定下来,静静地倚靠在床头,陷入了思索。
那只手第一次出现,是在自己从洛锡安人的营地中醒来的当晚。也就是说,和雅尔阿莎进行“战斗之夜”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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