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之后,衣传广带着两个儿子回到安禄县,给世瑛娶了亲。世瑛娶了姑奶奶衣佩香夫君秦倚山姐夫家的孙女,叫卫长青。长青比世瑛小三岁,长相一般,在妯娌四个中,算是末等,但她非常聪明,能写会算,只是有些傲气。
随即世琦、世珍返回汉南县,衣传广暂时留在家里,陪伴妻子刘太太。
此时世瑜在安禄县,生有一子一女,儿子六岁,叫承仁,女儿叫绿荷,均有奶妈帮忙照顾。俏俏生了孩子,婆婆刘太太私心,给俏俏的月钱每月多了二两银子,俏俏本来的月钱就用不完,就把这二两银子周济自己的母亲庞氏。
庞氏自从俏俏嫁给衣家,两个儿子也去酒槽坊谋了营生,家资渐丰,不由地风光起来,经常跟几个阔太太玩“游湖”(一种纸牌),时不时对人颐指气使,背后有人悄悄骂她:“有钱的王八大三辈。”
俏俏没把她母亲的好处学到,痴迷玩“游湖”倒是得到了真传,虽然要带两个孩子,却每天找人玩一局,没人愿意天天陪她,她就找几个丫鬟婆子玩,天天输钱也行,只要有人陪玩。
衣宅的女眷们,私下里给俏俏取了个绰号,叫“小瘾奶奶”。
刘太太虽明里暗里说过俏俏,但无济于事,俏俏仍旧是“你念你的经,我拜我的佛”。
世瑜受俏俏影响,也喜欢上了玩牌,刚开始在自己家玩,后来到外边牌馆去玩,刚开始玩小的,后来玩大的,刚开始玩慢的,后来玩快的,尤其喜欢推牌九。世瑜喜欢上了那种紧张和刺激,无关输赢,反正家里钱有的是。夫妻两个真是妇唱夫随。
衣传广不在安禄县的时候,世瑜经常一进城就四五天,输完了再回来。
因为世瑜从小身体不好,衣传广严格的教育没有用到三儿子身上,刘太太也对这个儿子格外疼爱。
刘太太每次问俏俏,怎么经常不见世瑜回来,俏俏还要替他打掩护,要么说访友,要么说求书。刘太太虽心中疑惑,但压根儿没想到赌博上头去。
衣传广回来后,世瑜有所收敛。然而,有句糙话放到世瑜身上很合适,狗改不了吃屎。有一天,世瑜又输个精光回来,他边走边想,觉得输得蹊跷,本来一整个晚上,都是他在赢,结果到天亮的时候,下个大注,唐五爷就赢了,把世瑜整个晚上赢的钱全部赢过去。他再仔细回忆,发觉好像每次小赌注都是自己赢,到了大赌注唐五爷就上桌了,他一上桌,必定赢。人人都说唐五爷叫唐神算,从来没有失手过,果然如此。
聪明如刘太太,看出些端倪,跟衣传广一起,守了几个晚上,看到世瑜回来,刚要进屋,说了句:“世瑜,你过来下。”
世瑜的心一抖。
在母亲面前,世瑜坦白了,说已将手中的钱输个精光,还欠了债。
“欠了多少?”
“三千两银子。”
“好,这三千两我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赌了。拿这个钱买教训,想赢钱?那是骗人的。”衣传广坐在炕头,两手揣在棉衣袖筒里说。
“好的,爹,儿子记住了。”
“人生在世面临很多吸引你的东西,唯有心正,才能外邪不侵,一正百正。这是衣家的祖训,何时都不要忘记,否则会酿下大祸。”衣传广一字一句,情真意切。
“是,爹爹,孩儿记住了。”
世瑜虽把债还了,但心有不甘,总想着怎么输进去的还怎么捞回来。父亲劝他的话,根本是左耳进右耳出。这就是赌博的可恨之处。
安禄县城的几个赌徒,见世瑜还上银子之后就不怎么来了,派人悄悄来请世瑜,还说要免费教他,把输的钱赢回来,争一口气。
世瑜本就有扳回来的心,这话正说到他心坎上了,偷偷进城,按照几个“好心人”传授的方法,果然屡试不爽,几天下来一共赢了三千两银子,他心花怒放,对这几个“好心人”深信不疑。
他们约定这个月底再跟唐五爷交手,干脆堵上纹银一万两,保证让世瑜赢。速战速决,以免被父亲大人发现。
月底,世瑜如约而至。
按照“好心人”的方法,赢了头三注。
第四注,世瑜把赢的前三注全部输了进去,不禁额头冒汗。
第五注,输了五千两,世瑜浑身湿透。
第六注,世瑜又输了,还是五千两,不由地手发抖了。
世瑜这才觉得一万两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他哪有这么多钱,再找那几个“好心人”,早不知影踪,世瑜才明白是中了圈套。
唐五爷的人把欠条铺到桌面上,世瑜心中又恨又羞又气,手抖如筛糠,半天签不了字。
别人抓着世瑜的拇指,按了个红手印。他起身想出门,却被几个大汉控制了。
他诧异不已。
那几个人说他们是唐五爷的人,一万两纹银是个大数目,怕衣家不给,先请他暂住这里,到时候一手放人,一手交钱。
世瑜如遭雷劈一样,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浑身无力,心好像都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了,他呆坐在椅子里。
唐五爷的人连夜把一封信送到衣家,衣传广这才知道世瑜闯下滔天大祸。
衣家的大人们全部集聚在衣传广家正厅里。
衣传广略带责备地对俏俏说:“他晚上不回来,你应该早点告诉太太才是,我好派人找他。”
刘太太本来因为亲戚缘故,平时是向着俏俏的,到了这步田地,也不由气闷,说了句:“学好三年,学坏三天。”
俏俏忍不住哭咽起来。
一万两纹银,家里一时拿不出。衣传广有心给世琦捎信儿,又怕一来一回误了时辰,让世瑜受苦。
衣传广让女眷陪着俏俏,刘太太在家里筹备银子,他带着世瑛和几个年轻力壮的仆人直奔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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