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隐盘腿坐在一处洞穴内。
只见他的面容不断变化,每一次因痛苦与恐惧而表情扭曲,左手腕处便会有节奏地浮现又隐去一个浅浅的黑色条纹。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在黑暗中不断沉浮的意识逐渐稳定下来,冬隐开始感受到外界的阵阵清凉。
而随着意识的稳定,左手腕处的虚影也越来越凝实,那一抹黑色仿佛可以吞噬一切光芒,幽暗深邃又诡异。
还差最后一步。
冬隐艰难分出一部分意识,左手拿过一尊雕像。
只有半个手掌大的它,一眼望去,给人以无上的怪异,却说不上来到底具体是哪里让人不可捉摸,或者说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可名状。
极度古怪的形状,极端诡异的风格,极其古老的雕刻手法,都彰显着它与人类文明的格格不入。
这雕像通体成墨绿色,但不知为何却散布有不规则的暗红色的大小斑驳与扭曲线条。
当试图去仔细看时,一股莫名的恐惧会猛然从身体各处窜出,洪水般淹没全身包括意识。等到反应过来后,脑中只保留有看过这一事实以及不可再试图触碰神秘与邪恶的畏惧。
没有睁开眼,凭着事先的准备冬隐用左手握住了那个雕像。
然后他换坐姿为半跪,右膝触底。
左手高举那尊雕像超过头顶,冬隐仰望着雕像,仿佛仰望着高高在上的无上存在。
紧接着,他的右手猛然向左胸口摆动,随之一起的是一把闪过白银光泽的匕首!
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丝毫悬念。
白银之光隐没在冬隐的心脏里,留在身体外面的只是黑黝黝的握柄以及渗淌出的艳红。
强忍钻心的疼痛,也正是借助这钻心之痛,冬隐可以睁开眼直视那尊雕像。
几乎是同时,心里渐趋平稳的意识又像沸水一般剧烈波动起来。
马上,他把右手和左手合并,成托举状供起雕像,嘴上开始念念有词。
“那永恒的长眠终将过去,于诡秘的万古中您必将醒来。我是您最忠实的仆人,代替你行走世间撒播您无上的光辉与伟大。我将坠入无尽的深海里,化为您的万千台阶之一。我将拥抱甘甜的死亡,迎接您的到来!”
勉强流畅念完,冬隐再坚持不住,整个人倒了下去。雕像也滚落在地面,正对着冬隐。
只见雕像开始轻轻抖动,并且幅度逐渐变大,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出来。
冬隐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很短的一瞬又或许是很长的时间。冬隐只知道,疯狂与迷惘开始包围、蚕食他的意识。
还没好?还没好吗?
耳边开始传来无法分辨的低语,畏惧的同时也让人心生向往,好像伊甸园的苹果一般;眼前渐渐模糊,世界加上了一层被雨打湿的窗户滤镜;窜入鼻子的血与泥的风,腥气里带有清凉;疼痛感带着血液与生机不断从体内溜走,只有胸前滑滑黏黏的感觉告诉着冬隐他快死了的事实。
快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或许是听到了冬隐的祈祷,雕像抖动得愈加厉害,但却始终没有等来冬隐所期望的效果。
它只是抖动着,不断地抖动着,冰冷地注视着地上蝼蚁般的人。
脑海里各色幻想与怪异粉墨登场,迷惘与恐惧正向冬隐发起一波又一波攻势。
不,不行了,快,快坚持不下去了…要死了吗…
雕像抖动的幅度不再增加,隐隐约约似乎有减退的迹象。只是它散发出的气息却越来越邪恶。
绝望慢慢爬上冬隐的内心。苦涩的滋味浸染全身。
失败了吗?失败了啊…算了,失败就失败吧。就这样放弃吧,放弃好了,反正人是斗不过祂们的…
冬隐看着雕像,无端这么想到。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它在向他笑…
一股无名的火焰从他心里似火山爆发般腾起。
可是,不甘心啊,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
我还有想吃的东西,还有想听的音乐,还有想看的风景,还有…
冬隐的面容扭曲又扭曲,上下牙齿相互用力摩擦都好像恨不得把对面咬碎,早已有指甲插进手肉里的手不断颤抖着。
猛地一咬舌尖,冬隐借着突然的疼痛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脑海里闪过一道倩影。
我还有想见的人,还有想说的话,还有想看到的笑容,有想度过的时间,有想握住的双手,有想抱住的温暖,有想亲吻的脸颊,有想抚过的面容,有想守护的东西,有,想去喜欢的人。
我不能死,不能死!不许死,不许死,给我活下去!
冬隐狠狠瞪向那个和他对峙的东西,用想要将它杀死般的目光狠狠看着它!
我!要!活!下!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给我去死,给我去死啊啊啊啊啊!
咒骂着、咆哮着、怒吼着、祈祷着、希冀着。
然而它依然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冬隐。
回光返照的力气渐渐散去,满腔的烈焰被无情的绝望浇灭。
冬隐感觉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好像不断在向深海坠落。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求求了,求求你了,我不想死,不想死,不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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