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夏蝉嘈杂,风过叶隙,妖谷山顶的小木屋在黑暗中显得孤寥渺小。
姜东起身关上了窗,便整整衣衫准备躺下来,汤师公卧在床上,背对着他,也不知是否已经睡熟了。
姜东看向桌上的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是个黑漆漆的小药丹。
汤弗是个出家道人,平日里不练剑法就炼丹,从前炼出来的药丹没有人敢第一个尝,现在有了个在妖谷白吃白喝白住的姜东,这任务自然便是他的了。
姜东一口吞下,打了个哆嗦,赶忙掀开床被,躺进了地铺里。
看着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烛灯,姜东躺在地铺里,心中一阵空落落的,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这摇曳的烛火一样,是风中浮萍,哪里都没有自己的去处……
正当他叹了口气,抬起手准备灭灯时,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动静,姜东猛地坐起了身,想到江南那句“你要十分小心”的提醒,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他蹑手蹑脚地取了容英剑,悄声走到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却没再听到任何声音。
想想或许是山上动物在活动,而且汤师公又在这守着,自己明天一早还要去巡逻,姜东便没有再在意,回身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姜东还是睡过头了一会儿,匆匆下山赶到集合的练武场,其他人基本都已经到齐了。
于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姜东狼狈地换上巡逻服,才开始组织众人出发。
巡逻小队两两一组,姜东自然是和江南组队一起,二人被分配到的巡逻地就在妖谷四周,任务也不算艰巨。
清晨刚下过大雨,空气潮湿,温度便也没那么燥热,是适合徒步的好天气,他们就绕着妖谷周围的几条山路有说有笑地走着。
走到一山洞前,姜东怔怔有神地想起了什么,向江南问出了一个自己疑惑许久的问题:
“绍城被于渊那样的人只手遮天,你和红豆又不是前朝人,为何不离开绍城这弹丸之地呢?”
江南摇了摇头回答:“你不知道,绍城只能进,不可能出。”
姜东听罢大为震惊:“这是什么道理?只进不出,人岂不是就像被圈养在绍城一样?”
江南叹息一声道:
“你没见过复国派中的那些极端老人,他们大多是大承的贵族王公,深深憎恨着城外的一切,每天都做着天下还是大承的美梦,与外面的人交流对他们来说是种侮辱。”
姜东又想起自己初进绍城时,差点被围殴的场景,想到人群中那一个个怒瞪着双眼的老头们,心里一阵后怕。
“那……你们一次都没试过吗?”姜东好奇地问道。
江南答:“从前当然是有人试过的,可是据说通道的尽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大湖,需要靠船才能进去。”
“你说的是明镜湖?”
江南吃惊地反问道:“你见过那湖?”
于是,姜东把自己如何被于渊绑来的详细细节都告知给了江南,说罢还添了一句话:
“如果我们真想走,只要把拉船的守卫打晕,两两拉船和坐船,自然就可以渡湖!”
但江南想了想后,还是摇了摇头:
“于渊能给你透露的信息多半只是冰山一角,她那种城府心思极深的人,才不会给你逃出去的一丝机会。”
姜东思虑片刻后,也点了点头:先不说于渊带他走的多半是密道,而且他姜东蒙着眼走的那段路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说不定也会有什么可怕的机关。
二人边说边走着,江南忽然停下了脚步,“嘘”了一声让姜东噤声,拉着他躲到道旁的树丛内。
姜东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伙子人骑着马向这边走来,浩浩荡荡的估摸着有二三十人,定睛一看,领头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个就是那光头小子大富。
大富旁边还有一个青年,人高马大、五官粗犷。
姜东听到江南在他耳边嘀咕道:“那是成大富的哥哥成大有,他跑来巡逻队干什么?而且大富那组队不是被分配到城中心巡逻了吗?”
马队接近他们的藏身之处,二人赶紧又往下缩了缩身子,这二三十人叫他们两人硬碰硬,也是吃力不讨好的。
就当马队过了一半路程时,姜东和江南同时看到了什么,心中一紧——红豆不知为何,竟然被绑在一匹马上,双眼紧闭,显然是已经昏迷!
“这群混账是要干什么?”江南低声怒喝道,眼看就要站起来,被身旁还算冷静的姜东赶忙拉住。
就在此时,听到马队里有人窸窸窣窣地在交谈:
“于大人隔了数月归来,还带回了大温皇族的人作俘虏,真是我们绍城的女英雄啊!”
“唉,可惜我们那城主不知怎么了,竟然胆小怕事的,就是不肯杀了那俘虏,还叫他到巡逻队里做事。”
“哼,于城主目光短浅,怎么及得上我们于大人,可偏偏这城里就是有不少人要和我们于大人、和我们复国派作对!”
那人说着,眼睛看向昏迷的红豆,往她的方向啐了唾沫。
“别急了,等我们在路上找到那俘虏,和这妮子的哥哥,就一起带他们回成家!城主不愿动手,我们就上私刑!”
江南气得手直颤抖,嘴里骂道:“这群复国派的人,都是于渊的狗,都被那女人洗了脑!”
姜东听到那两人的对话,心里酸痛万分,苦恼自己走到这一步,竟害惨了身旁唯一对自己好的两兄妹。
想到那两人说要抓他们回光头小子的家动私刑,若是迟迟找不到他和江南,被逮到的红豆就一定要遭殃了,那怎么能行?他姜东一介男子汉,身上背负的罪孽怎么能让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偿还受罪?
姜东热血冲头,腾地一下就想冲出去,这一次却被江南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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