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黑色的名片,被夏言良端详了好几个小时。名片上纯白色的印刷字体指向着市中心一栋陌生建筑,借助手机地图,夏言良已经查询到了它的位置,他甚至曾经路过一次。
夏言良的内心渴望着成为“夜行”的一员,可是那种未知的恐惧,来自于死神的震慑,又使他一时却步。
他的心现在就如同是拔河绳中点上的旗标,在向左与向右的选择中反复拉扯挣扎。
这也导致了他最近一次模拟考的成绩下滑了很多,从原来的中间生退步到了下等成绩的区间。
讲台上,班主任一个人一个人地公布着成绩以及年级排名。
迟音真依旧是第一名,得到了无数钦慕与仰望的目光,有几位成绩大幅上涨的同学,也理所应当地获得着赞扬和充满嫉妒喝彩。
就连那几名成绩倒数的家伙,也枕着手臂,笑嘻嘻地接受班主任的斥责,在同学们的目光中,宛如不恋名利的浪子。
只有夏言良,当念到他名字的时候,班级气氛毫无波动,即使他在全年级的排名相比上一次下降了五十多位,可又有谁在乎呢?
夏言良感觉自己身处于一个庞大的乐团,乐团正在演奏一篇慷慨激昂的进行曲,指挥棒引领着节奏,低沉的大提琴声、清脆的钢琴声、悠扬的小提琴声、呜鸣的长号声,所有的乐器同时唱响,演奏出华丽的乐章,而他则坐在一个角落的位置,拉着一把断了弦的二胡。
夏言良将目光瞟向窗外,那棵大松树上,连乌鸦老兄也没在看着自己。
夏言良。
Nbdy。
小人物。
无名之辈。
夏言良觉得自己像一条灰溜溜的土狗,一条即使在马路上跑来跑去,也无法引起他人注意的土狗。
可是现在,他又并不完全是一条土狗,他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可以看见那些空中蹿行的“异种”,他是一个几十万分之一的混沌者!
就好像一条灰溜溜的土狗,突然发现自己有一条金色的尾巴!
这条金色的尾巴有什么用?
夏言良并不清楚。
他不知道这条金色的尾巴有着什么意义,但是现在,夏言良就是想不停地晃动它!
他要摇动起这条尾巴来,让所有的人都看到,这条尾巴似乎一下子让他与众不同了起来,似乎让他具有了某种价值!
对!我就是一条土狗!
可我有一条金色的尾巴啊!你们都没有见过吧!
虽然我只是一条土狗,但是你们要看清楚了!要记仔细了!我不是一只毫无特点,一无是处的土狗,我有一条金色的尾巴!我是一条有着金色尾巴的土狗!
这条金色的尾巴就是我的旗帜!我要疯狂地挥舞着它,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课桌下面,夏言良的手紧紧地握着裤子里的黑色名片。
他已经十分清楚地知道,那一栋市中心的建筑,自己是非去不可了!
······
对高三学生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周末。
夏言良换上一身蓝色的短袖,乘坐地铁,来到了那张黑色名片上所记载的地址。
诺亚街27号,信安大厦。
这是一栋二十多层高的写字楼,透明的玻璃门窗被擦拭的仿若无物,它隐藏在一大片写字楼之间,不会引起任何特殊的注意,除了门口那四位西装革履的保安比起其他写字楼的保安来,身姿显得过于板正挺拔。
大厅里,除了前台两位端庄站立的迎宾小姐外,再没有任何人走动,空旷而又安静。
夏言良站在大厦的门前,踌躇着该如何走进去。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进入夜行,成为一位苏醒者,然而目前这种情况已经在他的生命中重复了无数次,每当他要面对一个未知的场景,就总是会胆怯畏缩,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那股恐惧感就是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
“叮——”。
大厅传来电梯开启的声音。
夏言良望过去,猛然发现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少女穿着纯白的衬衫,每一颗纽扣都整整齐齐,黑色柔顺的长发披落在她肩上,仿若一道低垂的夜幕,正是夏言良的同班同学,迟音真!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也是夜行的成员?
夏言良正在疑惑的时候,迟音真已经走出大厦,她看了一眼夏言良,冷静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惊奇,二人擦肩而过,夏言良没有打招呼的勇气,迟音真也没有主动致意。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二百多天里这两个人都生活在同一间教室,相距不过四五米的距离,呼吸着同一片的空气。然而此时遇见,表现的却比陌生人还要冷漠。
过了十来秒,夏言良才扭回了头,望着迟音真走向地铁站的背影。她直挺挺地前进着,纤细的手臂微微摆动,像极了一个设定好行走程序的机器人。
“认识?”陌生的声音传来。
一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夏言良的身边,他三十来岁,带着一副茶色墨镜,头发烫着微卷,此时脸上含带着明亮的笑容,一双标准的桃花眼在夏言良的身上不停打量着。
“是同学。”夏言良回答。
男人一拍夏言良的肩膀:“走吧,指挥官和主教在等你呢。”
男人大步挺胸,甩着膀子朝信安大厦走了进去,夏言良望着他宽阔的后背,不由自主地跟随上前,仿佛自己是一只小狼崽,而这个男人,是狼群中的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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