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棠嘴快,站起来对李局长说:“李局,工作量大不怕,我们没问题。”
李局长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不是大,是太大了,这县里一多半人家里都有这种信笺,你们怎么查呀?”
说着,他拉开了抽屉,拿出一本信笺:“你们看看,我这里也有。”
王宇几人凑过去一看,是一整本“柳川县制锁厂办公用笺”抬头的信纸。
李局长告诉他们,制锁厂两年多以前就倒闭了,工人们开不出工资,把厂子里的不少东西都变卖了。
这种信纸,被工人们拿回家自己用,还有一大部分卖掉了,现在县里的几家文具店都销售这种信纸。
柳川县的人口接近三十五万,县城常住人口十一万七千七百多人,这个工作根本是无法开展的。
沉默了一会儿,唐晓棠双手一拍跳了起来,王宇也正要开口,两个人对了一下眼神,居然笑了起来。
崔海没看明白:“哎哎,你们俩急疯了呀?”
王宇对他说:“你呀,就是个张飞,晓棠,你给他开开窍。”
唐晓棠踱步走到崔海跟前,笑嘻嘻的问他:“崔同学,你背课文的功夫怎么样?”
崔海有点烦躁:“你俩能不能别卖关子了,”指了指胸口:“我这心里急呀。”
唐晓棠正色说道:“我记得信里是这么写的‘我是一个山里的孩子’,注意啊,是‘山里的孩子’。”
李局长把桌子一拍,起身出了办公室,站在门外喊道:“老李,老李---”
从隔壁屋里跑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精壮邋遢、身上的警服皱皱巴巴不怎么干净的男人来。
他一边往起提着趿拉着的黑布鞋,一边答应着:“在呢,火上房啦,”像是不太高兴。
李局长拉着脸对他说:“你给我正经点,想让市局的同志看笑话吗?”
老李梗着脖子说道:“厅里来的我也不怕,她没男人我没老婆,这也叫作风问题?我跟你说过没有,我要娶她?”
李局长苦笑着说:“我可是代表组织表了态,你是向我汇报过这件事的,可是你们的年龄确实是差的有点大,人家村里有看法嘛。”
老李一撇嘴:“村里?我看是那个村长自己有想法吧。”
他穿好了鞋来到局长办公室门前,往屋里看了看,吆喝道:“潘黑子,等着老李招呼你呢?”
潘建军听见他在和李局长说话,正往外面走,他一吆喝,潘建军回来了,又坐在了椅子上。
他摇摇头说:“老李,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啊,我来了柳川,你不招呼谁招呼呀。”
老李有点脸红:“你看看,几天没见还脸皮儿薄了,开不起个玩笑啦。”
他进了办公室,看见了王宇,王宇起身和他打招呼:“李哥,今儿这火气有点大啊。”
老李正经起来:“你小子来了就是麻烦事儿,说吧,什么地方用得着我老李了。”
李局长也进来了,给了老李一根烟,说道:“他们这次来是有个杀人案要查,事情有些麻烦,这不我就想起你了。”
“那是,前几年那个系列抢劫不是我给你找人,你就瞎了,”老李自信的说道。
王宇恭维着他:“那是的呀,李哥出马,一个顶俩。”
李局长说:“老李呀,这回得发挥你的优势了,他们想在山里找个人。”
老李一拍自己的胸脯:“那你们可找对了,别说人,山里的狗我看一眼就知道是谁家的,找谁?”
唐晓棠看出来了,这个老李应该是个老片儿警,管区在山里,她连忙说:“李叔,我们要找个叫‘俊梅’的女孩儿,二十岁左右。”
老李看看唐晓棠,眼睛一亮,问王宇:“你的人?”
王宇得意的一笑:“是呀,怎么样?”
老李摇了摇头:“看着挺机灵,就是不会说话,叫我李叔,我有那么老吗?”
唐晓棠让他说的有点儿不好意思,照着警察之间的习惯,她是该称呼他“李哥”的,唐晓棠是看他不好说话,用了个尊称,没想到惹着他了。
李局长说了他一句:“你别没完没了啊,人家小唐那是尊重你。”
老李正经了,问唐晓棠:“小唐是吧,你能再说的具体点吗?”
唐晓棠也为难了,对于这个“俊梅”,他们没有什么太具体的信息可以提供。
王宇从包里拿出那封信递给了老李:“你看看吧,我们掌握的就是这么一封信,算是封情书吧,是拒绝的那种。”
老李接过信仔细读上了,大家都等着他说话。
看完了信,老李把信还给了王宇,找了个椅子坐下,眯着眼睛沉思起来。
过了十多分钟,他说道:“山里这片儿叫俊梅的女子有三十七个,符合你们年龄范围的有十一个,其中有三个文盲,就剩下八个了,好查。”
唐晓棠开始佩服起老李了,这就是老民警的素质和底蕴,怪不得刑警队有句老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老李问王宇:“你们是带车来的吧?”
王宇说:“我们有车,你的意思是下去?”
老李站起来就往外走:“那还等啥,动弹吧。”
王宇他们几个和李局长打了个招呼,赶紧跟着老李往出走。
到了吉普车跟前,唐晓棠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跳了上去,利索的发动了汽车。
潘建军让老李上了副驾驶,他和王宇、崔海挤在后座上。
老李坐进车里瞅了瞅唐晓棠,对她说:“小唐,出了县城就都是山路了,行不行呀?”
唐晓棠“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话。
出了县城往北,十多公里后就是土路了,唐晓棠边开车边看着车外的景色。
八点刚过,阳光斜射过来,给远处连绵的大山披上了一层金黄,青影掩映下,灰黄的坡脊上泛出稀疏的绿色,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
路上行人车辆不多,道两旁高大的白杨树挺拔翠绿,田地里的庄稼随着微风荡漾着碧波,三五农人在其间弯腰耕作,不时能听见牛鸣犬吠之声。
别看只有八个人要查,这八个人在七个村里,七个村哪一个都不挨着,不是想象中的转一圈儿就完事儿了。
唐晓棠的车技是没得说,漂移什么的也能来几下,但那是在平路上练出来的。
山里面的路可不一样,坑坑洼洼不说,有的地方那就不能叫路,叫土沟或者泥滩更合适,有些路段一边是山壁,另一边就是百十米深的山沟。
从第一个村出来,崔海让她换给自己来开,说她开的速度太慢,把时间都耽误在路上了。
唐晓棠这回服了软啦,乖乖把车停下,老李下来挤到后座,让她去了副驾驶。
崔海下乡的次数多了,开起来挺轻松,他选的路,有时看着偏离了正路,有时候半个轮胎几乎出了沟边,却是驾轻就熟,车里的王宇、潘建军和老李不像唐晓棠开着的时候那么紧张了。
刚才唐晓棠开车的时候,几个人相互都不说话,全在观察着外面,不时婉转的提醒她小心点。
崔海开上了,挤在后座的三个人点起烟,东一句西一句聊上了。
坐在副驾驶的唐晓棠有点羞恼,觉得今天掉了面子,闷声不响地和自己生着气。
后座的老李和王宇、潘建军交换了一下眼色,老李向着唐晓棠的后背伸出大拇指,王宇和潘建军会意的露出微笑。
老李问唐晓棠:“小唐,你不是平城人吧?”
唐晓棠心不在焉的回答:“嗯,我父母都在省城。”
老李说道:“听小崔说,你可是咱刑警学院出来的人才,怎么没留在厅里呀?”
唐晓棠来了兴致:“我爸当年在这儿打过鬼子,他整天念叨咱平城,我一直就想来这儿。”
老李惊讶的说:“嗬,你这是女承父业啊,咱这地方艰苦,能吃得消吗?”
唐晓棠兴奋的说:“不苦呀,咱这儿的人实在,我喜欢,我爸还表扬我像他的闺女呢。”
崔海开车速度果然快了,老李那是一进村儿,六七岁的孩子都认得他,村干部得了信儿迎了出来。
老李、王宇他们几个也不进村委会,和村干部们往树荫底下一圪蹴,你递给他一根烟卷,他把腰里的旱烟袋递过来,说着唠着就把事儿办了。
唐晓棠的任务就是给半大孩子们带着,用核对户口名义去叫“俊梅”的女子家走一遭,和“俊梅”聊一聊。
这种工作方式对唐晓棠来说,既新鲜又让她开了眼界,还感受到了老乡们的质朴、对警察的信任和热情。
她的衣兜里塞满了大娘们、孩子们塞进来的青枣、果子、炒瓜子,她推脱不了,“不要”两个字一出口,笑眯眯的大娘脸就黑了。
快晌午的时候,已经走了六个村子见了七个“俊梅”,都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老李带的他们去往最后一个地方。
这个村叫坡下村,毗邻大山脚下,有三百多户人家,算是个大村了。
车子进了村,这次老李没让停车,指着路直接到了一户人家的北墙外。
他让崔海停下车,领着他们进了这户人家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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