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水上乐园见到她后,尽管我不好意思上去跟他们打招呼,但还是觉得不去打个招呼有些不礼貌,毕竟他们应该是认出了我。走近之后,我发现他俩肤色变得黢黑,惊奇他俩到底经历了什么。当时,我并没有和她说太多的话,只是嘴笨地寒暄了几句。我问她和男朋友在这里干什么,她说他们是趁暑假来这里打工的,她卖泳衣,她的男朋友是救生员。这也解释了他俩为什么变得这么黑。
在我的朋友来了之后,我们开始脱衣服下水。这是一件很让我难为情的事,在一个如天使般美丽的女生面前,脱得只剩下泳裤,而我身体上所有的缺点,都会对她暴露无遗。我想逃走,便与朋友商量,不然再换个地方去玩。可朋友们早已被这个女生迷得神魂颠倒,纷纷迫不及待地脱去了裤子,泳裤的裆间鼓地满满当当。
最后没有办法,我只好跑到远远的一边,在人群的遮挡下脱去衣裤。脱完之后,我抬头远望她。发现她正注视着我,表情冷淡,似乎见惯了这样的身体,早已麻木。我好奇她干嘛要那样看着我,明知道我是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脱,所以我才跑这么远。我羞赧地冲她笑了笑,她心领神会地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来这儿之前,本打算要跟朋友们玩得尽兴,可今天都因为她在不远处看着,让我局促地手足无措。我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朝她所在的方向张望,好像被磁场干扰的指南针,迷失到不知何处是南方。
回家之后,我的心情怅然若失。我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她,只是我以前从不敢叫自己这样去想。可这次偶遇之后,我开始思考:这座城市那么大,她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呢?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呢?以我的先天条件,我到底可不可以得到她?如果把她弄到我的床上,那该有多好!光是亲一亲她,便就死而无憾了。啊!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在高二的时候做过一个梦。当时我困惑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在梦里我吻了她!当时我梦里每天梦见的,都是另外一个女生,可是突然,就在某一天,我发现我吻下去的那个女生,竟然变成了她!
对于缘分和梦境,我有一种近乎狂热的信任。我相信这一定是上天的暗示。她一定是我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一个人。感谢上天,竟然把如此美丽的姑娘,安排进了我的人生。阿弥陀佛、阿门、扎西德勒。
我认识一个高中时与她同班的女生,通过那个女生,我得到了刘沁雅的微信号,并且加到了她。当时的我,由于在大学里人际关系处理不当,倍受冷落和孤立;再加上苦练书法得了很严重的颈椎病,医生叫我考虑转行。双重压力之下,我深陷重度抑郁症的漩涡,久久无法挣脱。
之前说过,我说INFP型人格,不善于跟人当面交流,却善于在网络上让人对我敞开心扉,并且让人为之上瘾,从而建立起一种深层次的灵魂关系。持续已久的抑郁症,让我很久都没有跟人在网络上聊过天了,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我过去的说话方式。但是在与她的聊天中,很快那种久违的感觉又被唤醒了。
我先是从高中时期对她的记忆开始讲起。
我说我还记得她当时的怪癖———在后窗一边梳头一边呼唤男生的名字;我还记得每次社团下课,她都会在我脸上画脸谱,而且只画我一个人!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看不惯我那副认真的样子,觉得我很装、很呆。我说我还记得她的男朋友向他表白时的场景。那是在学校的餐厅,他欢呼着抱起她,冲出了餐厅的门。那时我正在和我的朋友吃晚饭,我看到了在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感到很惊讶,好奇我为什么会记得她的这种事情,当年在学校时,我明明对她很漠视。我说我对她并非真的漠视,是她太过耀眼,令我不敢直视。
因为隔着网络,很多现实生活中无法当面说的话,我终于可以大胆跟她讲了,就好像是在写日记,或者是自言自语。我还说我曾经梦到过她,她更加充满疑问,问我梦到了她什么,我说我忘了,我不敢说我在梦里拥抱并亲吻了她。
从此之后,我们几乎每天都会在微信上聊天,很多时候从早聊到晚,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我们就像从未相识过的笔友一样,我把自己所有的过往经历,都毫无保留地讲给了她,她也几乎同样对我毫无保留。她甚至给我看了她小时候的照片、她家人的照片、她嘴里龋齿的照片、以及她大腿上一大片恐怖的烫伤疤。
她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对我的过往经历表现地充满好奇。我把我的恋爱史、童年受到的校园霸凌、以及我如何受到亲人的嫌弃、连同我一步一步陷入抑郁症的漩涡,这些事情全部告诉了她。
我发现,她不仅有着天使般的容貌,而且有着天使般的心灵。她同情我一切不堪回首的过往,甚至可以理解我的懦弱,并且用温和的言语,对我心灵的伤痕上进行轻柔的抚慰。
那时候,我的梦里全都是她,我已经彻彻底底地爱上了她。我知道,我并不奢望占有她。因为在她身上,我真正感觉到了无私的爱,只要她一直存在下去,这个世界就会一直美好。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出了抑郁症的漩涡。
我们彼此学校相距并不太远。好多次她都诚恳邀请我,让我去她的学校看看她,但每次都被我委婉拒绝了。因为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我太多的秘密,连同我内心角落中的所有伤口,她都一清二楚。现在的我,已经无法设想,自己还可以怎样去面对她了。况且我面貌平凡,甚至有些丑陋,当她切实观察这样一张面孔时,一定会大失所望。尽管我的这张脸早已被她近距离观察、且玩弄过无数次了。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尽可以去给她看脸。而如今,她已如此了解我的内心,那么当她再切实观察到这张脸时,一定会惊觉这张脸与藏匿在它其中的灵魂,有多么的不相匹配。而这种不相配,会给心灵上带来巨大的打击。以至于她越是了解我的心,这张脸便越会觉得陌生,而脸上的陌生又会反作用于心,我怕这心又跟着脸重返为陌生了。因为我们都不坚强,自己心里要去爱谁,却每每由对方外面那张脸来做决定。与其这样,倒是不见为好。
当我跟她在灵魂上走得至为亲近时,便不堪再去承受那份现实中的陌生了。可如果现实中的陌生我已无力扭转,那么避免了现实中的碰面,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算是逃脱了陌生。也许,这就是这道难题唯一的解法。
我只好告诉她:“我不愿意在我最落魄的时候让你看到我。”
“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你,你这人真是的。”她说。
“不行,我无法面对你,我做不到。”
“没关系的,我这个人也没有那么好。”她越是这样通情达理,我心里就越难受。
终于,在大三暑假开学前,我偶遇了她,准确地说,是她偶遇了我。
那天,在火车站的候车室,我坐在人少的角落,一个人低头玩着手机。坐下大约一刻钟左右,我的余光感觉到身边坐下了一个女生。我并没有抬头去看,因为在候车室,身边有陌生女生坐下,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没过几秒,我听见那个女生轻咳了一声,声音似乎有些刻意,又觉得耳熟。细细思量,马上惊觉:这不是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声音吗!哈!是她!一瞬间,我脑子里懵了一下,身体触电般抖了一个寒颤,胳膊上的汗毛,霎时全都竖了起来,我不由得抬头去看,正好与她四目相对。我的目光就像是触到了开水般,在与她视线接触的一刻,便又下意识地躲开了,然后就怯懦地低下了头。
此刻,我竟然装作没有看见她一样。我低着头一声不吭,脚趾头紧扣着鞋底,手心在裤子上攥出了汗。那种感觉,就像是空气突然被抽空,气氛死寂到让人不堪忍受。
我几乎停止了呼吸,在近于窒息晕厥的时候,心底忽然钻出几声急切的劝告:不能这样!你这样也太懦弱了!而且很不礼貌!
我也认可那个声音。是啊!我必须担负起打破这尴尬局面的责任!
我开始酝酿,并企图凝聚起我毕生的勇气。
我在心里默数:一……、二……、三……、预备、走!
我的动作努力且干脆———迅捷地往她所在的方向撇了一眼。可我这没出息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的脸上,而是斜视向了她的腿。鼻孔底下的这张笨嘴也开始不争气了,它磕磕巴巴地吐出:“…卧槽,…你怎么来了。”这几个字。
吐完这几个字,我立刻想摔死这张该死的蠢嘴———它真是蠢!它不该用“卧槽”这个词!这词太脏了!这词不应该进入天使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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