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北燕第二次攻城已经开始了。人数更多,攻城器械也更多。杜康的白沙营顶在楼上,但死人的速度更快了。士兵已经对于死亡麻木了,不再害怕,不再恐惧,只有不停的挥刀。一个接一个人倒下,何洪的跑马营也已经站在了护城楼上。
天色已晚,可是北燕的攻势并没有停下,双方都在黑夜里劈砍,他们很累,可是他们停不下来,面前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跟上,时间仿佛停止,唯有楼城上以及楼下的尸体不断的增加才表示着时间在不断的流逝。
白城此刻已经身处执纛营中,没能上楼,楼上也挤不了更多的人,战场也慢慢从楼上转移到了楼梯口。执纛营在楼梯下布好了阵营,只是他们最后的一道防线,一旦被破,倒云关也就被北燕占领。天色再次变亮,厮杀声变得沉闷稀少。北燕没能攻破下来,人马疲惫不堪,北燕再次选择了撤退。
东周急,北燕更急,他们需要在入冬前攻占城关。所以黄叶知道,北燕肯定还会在两天内继续攻关。而虎头关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或许情况更加紧急。车连带领黄楼营过去让他安心不少,可是情况一直得不到反馈。倒云关已经倒下了近三千士兵,北燕也付出了五千多人的性命。但北燕的支援更快更多,林海带领的先锋军此刻又补足了六千人左右,但青州支援要等到翻年后来能到来。黄叶这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一个时辰左右就会被惊醒,连忙起身到楼关查看北燕的动静。他感觉到了疲惫,也感觉到了害怕,他老了。他想,若是二十年前,不,十年前,他有能力一举突破林海的驻扎营,可是他现在去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他战死沙场的觉悟一直没有动摇过,可是他成为了一关之首,他的生命要与关同在。
白城此刻蹲在楼层下的一块石头上发愣,周围是执纛营,但他们没有再训练,只是呆呆的坐在原地吹着牛逼,有人说着他前两天用弓箭射杀了好几十个北燕蛮子,也有人说着他用火桶砸翻了一云梯的北燕士兵。可是他们都没有先选择讨论自方的伤亡,他们也曾看着北燕士兵用刀穿透他们的同袍,用箭射穿他们的兄弟。此刻他们开始了嘲笑死去的将士,有人笑道,“二虎子那个傻逼,一刀就被北燕蛮子砍掉了脑袋,老子是他的话起码能换掉四五个北燕蛮子,等几天后老子非要到地府里面当面臭骂他一顿。”又有人说道,“确实,还有李狗剩,他娘的跟老子吹嘘着他那弓箭射术有多多多牛逼呢!结果北燕蛮子一发流矢就把他干掉了,老子也想当面去狠狠的抽他俩大嘴巴子,看他还跟兄弟们吹牛逼不。”“就不知道那些傻逼会不会忘了咱们,听说到地府前要喝什么劳子的孟婆汤,就把生前的事忘了?”有人疑惑的问道。“他们敢喝!老子才刚刚帮刘蛋子挡了一刀,结果他被后面的北燕士兵捅死了。他这个人情还没还我呢!这要忘了,老子到地府都要去还他这一刀。”
白城罕见的没有去搭话,他看着那些说话的人说着说着泪已经流了下来。那些死去的人那个不是他们的兄弟,那个与他们没有关系。一曲忧伤的曲子不知道从那里传了过来,如同少女哭泣、亲人离别。所有人都不再话语,只是听着乐曲,默默的流泪。
天黑了,月亮再次升起在空中,皎洁的月光照在盔甲上泛起点点银光。有人在熟寐,疲惫总是容易压垮人们心里的防线。白城抬起头,感觉到了冷意,算算日子已经到腊月了,腊月?白城突然意识到,时间已经流逝的这么快了吗?北燕还能来多少援兵,还能发起几波进攻?每一次的进攻恐怕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抵挡得住。
突然护城楼上传来了一声呼喊,“北燕撤兵了!北燕撤兵了!”带着一丝惊喜。众人连忙登楼远眺,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北燕士兵已经慢慢往后撤退。有人高兴,有人放松,有人麻木,有人疑惑。白城此刻躺在石头上没有去看,内心充满疑惑,“没有再发动进攻就退兵了?难道他们已然确定这几天内攻不下倒云关吗?一旦风雪大起来,撤兵都难撤离。他们真的放弃了吗?还是说吸引着我们出城做最后的决战?”
黄叶此刻也在楼上,亲眼目睹了北燕的撤兵,井然有序,不像吸引我等出去决战,可是真的选择放弃了吗?他内心的疑惑比白城更重。可是他一样得不到回答。他没有下令让各营回去休整,直到天亮,北燕士兵已经不见踪影。黄叶终于下令各营回去休整,留下了巡逻兵仍坚守在楼台之上。
天空开始下雪。白城记不清到底是那天什么时候开始下雪。只晓得连着下雪下几天了,倒云关内的士兵盔甲内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绒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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