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纵兔,良知的刹那觉醒过后,代价就是患得患失的惆怅。易枭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上瞬息万变的期货盘面发呆,张保中拽着一张报纸,兴奋地闯了进来。
易枭抬头一看,忍俊不禁道:“呦,堂堂海东西程副总工改行卖起报纸啦!”
“去,小伙子又开我的玩笑了,”张保中把报纸摊在他的面前,正色道,“下周一上海有线缆行业展览会,我想去参观一下,你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吗?”
“出去长长见识倒也不错,关键老夏会放我们出去吗?”
“我们周日出发,周一逛完就回来,其实也就只耽误一天,应该没问题吧?”
“那还不如后天下了班坐火车出发,周六先到常州,去凯安卡参观一下,吃了晚饭再到无锡混一晚,周日我们再赶到上海,周一参观完展览会回海东呢。”
“这安排好,”张保中连连称赞,又转而忧虑道,“关键老夏那里会同意不?”
“有啥不同意的。我去跟老夏说,参观展览会前顺便去和拜访一下殷攸,去外资企业参观学习一番,然后一起吃个饭,表达表达谢意,他一准会同意。”
事情果如易枭所料,对于他的想法,夏建广给予了极大的支持,并说出去行业展会上长长见识,多认识些行业里的朋友对以后的开展工作有好处。既然夏建广都没拦着,何江慧便做了顺水人情,还嘱咐他们到上海可以考虑住海东办事处。
张、易二人诺诺连声,安排好了手头的工作,周五下班后各自回家准了行李,又到商店给殷攸准备了伴手礼,便一起坐着普快出发了。列车在铁轨缓慢蠕动,到达常州已是第二天中午。俩人在火车站附近解决了中饭,这才打车去了凯安卡。
今天殷攸特意申请了加班,在公司等他们。张、易二人到门卫办理访客登记,殷攸便一路迎到了厂门口。在张保中的引荐下,易、殷二人才算是真正认识了。
“殷经理,给您带了点您家乡的茶——庐山云雾,让您也在外面思念思念家乡,”易枭把伴手礼递给了殷攸,玩笑道:“您的形象和我想象的管生产的人不太一样,看来是我狭隘了。倒是您人如其名,反倒有一种知识分子的味道。”
殷攸接过茶叶,笑道:“谢谢,还带了我家乡的特产,有心了。易经理,你觉得管生产的人应该长什么样?你不会一直觉得我是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吧?”
“殷攸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学生,不像西程随便便把车间工人提拔起来就能当经理啦。”朋友见面分为开心,张保中又对殷攸道:“不过你倒是比以前胖了些。”
殷攸反过来调侃道:“你现在跳槽了,生活质量改善了,怎么还是皮包骨呢。”
“还是你们外资企业养人呐,我这辈子就搞工艺了,是没什么出息咯。”
“关键还是华老板工作不到位,没有把张工的生活改善好。”易枭戏谑道。
“我先带你们参观车间,一会儿再去办公室慢慢聊。”不知不觉,殷攸已引着俩人来到了车间,他介绍道:“凯安卡的产品结构比较简单,主要就是两大模块,一个是中压交联电缆,另一个是应用在轨道交通和铁路上的铜合金电车线。”
一进入车间,易枭便被凯安卡整洁的生产环境征服了。整个车间满铺钢板,墨绿色的防锈漆油光锃亮,机器一尘不染没有半点异响。虽然西程的车间管理引入了RB人的5S体系,但执行效果却大打折扣,两相比较真是别于云泥。
来到三楼的交联车间,殷攸问他们要不要进净化室,俩人考虑到要更衣换鞋、除尘除菌便谢绝了。三人转到二楼,和其他工厂不同,凯安卡的交联管和冷却槽没有直接落地,而是架设在二楼的钢结构平台上,生产出来的线芯在这里走完一个来回,最后在一楼完成收线。更绝妙的是,交联管架空后的腾出来的空间正好放下了一套成缆生产设备,收盘的交联线芯直接可以进入成缆工序的再加工,整个设计不仅把空间利用得淋漓尽致,而且充分的实践了精益生产的管理思想。
“欸,殷经理,我怎么在你们车间里没看到行车呀?”易枭好奇的问道。
“据说是老外不喜欢用行车,觉得效率低,”殷攸指着车间门侧一辆叉大车,笑道,“也可能是工厂设计时遗漏了,我们电缆盘和物料中转都是用叉车。”
三人又在电车线生产车间转了一圈,见易枭对这种异形结构的导体啧啧称奇。殷攸又道:“其实我们前段时间还做过一种实心导体的铝芯交联电缆。”
张保中饶有兴趣地问道:“实心导体,还是铝芯,交联三层共挤,不会断吗?”
“会断,”殷攸解释道,“一开始我们也做不出来,总部的老外还来现场指导了,就做出来了。技术这事,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以后再做,也就那么回事。”
“那是,再高精尖的技术不也掌握在人手上的嘛。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可惜我这外行人就没机会见识一下实心导体的电缆喽。”易枭略为失望地叹息道。
“你还外行,那海东西程那些算啥?”张保中转而对殷攸夸道:“这小伙,人力资源毕业,从我那借了《电线电缆手册》,硬啃完了,现在也算半个专家了。”
“是吗?”殷攸赞赏地打量了一眼易枭,一道,“一会儿我办公室应该还有两段实心导体电缆的样品,你要是有兴趣,就带回去一段留个纪念好了。”
易枭道过谢,和张保中一起跟着殷攸到了他的办公室。办公区位于交联车间的二楼,外侧是一排独立办公室,殷攸在中间的开放式工位里办公。隔了一条走廊,后面恰好是总工程师的办公室,易枭不禁想起了那位离职的总工季武森。
张保中寻了位置坐下,询问道:“殷攸,你们交联工段的人怎么这么少呀?”
“两条交联线的工作有耦合性,年初就尝试改革了一下,削减了一部分人员,节约的人工成本分一半给剩下的工人,变相涨了工资,工人们现在都跑着干活。”
张保中听了赞不绝口,转而对一旁的易枭道:“小易,你看吧,生产经理有文化就有创造性,管生产还得靠智慧,脸红脖子粗终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一起用过晚餐,张、易二人与殷攸在火车站道别,踏上了去往无锡的列车。无锡和常州两个城市的间隔距离很近,几乎可以说是黏连在一起的。之所以选择这晚住在无锡,是因为易枭想趁着第二天的空档和大学同学毛明碰上一面。
即便是周日,在某外资超市上班的毛明依然不得空,他决定利用午饭时间和远道而来的易枭见上一面。得知易枭是第一次来无锡,毛明提议带他们去尝一尝无锡最地道的小笼包,于是便约在人民中路附近的一家“王兴记”见面。
毛明新烫了个亚麻色的卷发,穿着一如既往地讲究。见他迎上来,易枭忙给他和张保中做了引荐。毛明领着俩人在吧台点了餐,张保中掏出钱包,准备埋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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