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州探亲回来,易枭一走进办公室,就看到自己座位旁的加座被挪到了小武的位置后面,一个眉清目秀的陌生姑娘贴着墙坐在上面。见易枭进来,女孩视若不见,若无其事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机。他放下包,缓缓坐下,给对面的韩美娜传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却得到了对方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便立刻心领神会了。
手头忙着这段时间积压下来的一堆事务,便无暇他顾。快到十点的时候,小左跟大雷在车间发完了货,才和小武俩个勾肩搭背地回来了。小左非常隆重地向易枭引荐着自己的女朋友,说想带她过来了解一下自己的工作环境。易枭随便敷衍了几句,借口期货盯盘,便把他们打发了。等小左领着人走远了,他才开了腔。
“小武,不是我说你,你给小左放水,‘老甲鱼’已经很有意见了,还公然让他把他女朋友带到公司来,要是被‘老甲鱼’看到,你又非得挨顿臭骂不可。”
“幸好‘老甲鱼’没来。领导,小左把人带来了,我也不好意思往外边撵呀!”
“你呀,就是做多了烂好人,”见小武狡辩,易枭气不打一处来,开启了说教的口吻,“你别有这种侥幸心理,市场部作为一个敏感部门,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以后别把闲杂人等带到市场部来,如果你不好意思拒绝,就说我说的。”
“明白了,领导,以后绝对不犯这种错误了。”小武低眉顺目地赔笑道。
一旁的小韩也起哄道:“小武,我早跟你说了吧,你非不听,这下挨骂了吧?”
“是是是,你聪明,你有先见之明。”小武不耐烦地敷衍着一旁的小韩。
易枭无奈地摇着头,心想:公司里暗流涌动,物流这块肥肉的争夺愈加激烈,眼看小武傻乎乎为两包烟被人地利用,自己苦口婆心地劝了,希望他好自为之吧。
十点多时,夏建广回到了厂里,貌似彻夜未归的样子。见易枭已经探亲回来,他站在市场部门口,和颜悦色地招唤易枭到会议室,传达华尚光的最新指示。
“小易,你接管市场部也有一年多了,工作开展得有条不紊,各方面都给予了你很高的评价。唯有物流这块业务,你一直没有深入进去。华总说我们海东的运价太高了,他觉得你敢想敢做,点名让你把物流这一摊子好好整顿一下。”
易枭面露难色,吱吱呜呜道:“这……,怕是要得罪不少人呀。”
“你怎么也变得这么扭扭捏捏了,我知道上次武汉铜厂的事情你有想法。但这次不一样,这一回你可是有华总亲自授权的,我们管理人员不都是对企业、对老板负责吗?你试想一下,物流这块业务你都不下功夫整顿,那你说让谁去呢?”
刚刚还在劝小武不要断人财路,这会却有人主动给自己递了把刀过来,易枭心里暗自叫苦。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现在又被大老板钦点,只能硬着头皮拿出点职业经理人的风骨来,咬牙道:“降运费倒也不难,就是……”
夏建广见易枭松了口,忙笑着打断道:“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不需要向我请示汇报什么,放开手脚,自由发挥。华总的要求很明确,就是降费用。”
其实对于公司物流的政治,易枭早有盘算,只是碍于这背后盘根错节的利害关系,所以他一直都是避而远之。而今天虽然是被逼上梁山,但好歹有华尚光在背后支持,倒也不失为一个做出成绩的好机会。做物流的,大部分是粗人,能进来分一杯羹,那在公司都不是等闲之辈。现行运价是从徐知青手上遗留下来的,价格高低不好说。但公司定价的模式弊端太多,不易管理,当前环境下在物流市场上搞公开招投标显然是不现实的,但通过竞价加强内部竞争却是切实可行的。
易枭对雷立军这样的老同志是很尊重的,既然要调整他的主管业务,就要和他相互理解。易枭向他传达了大老板想要降低物流成本,提升物流效率的愿望,并把自己想要让承运商按线路、分吨位进行竞价的想法交底给他。大雷见方案可行,又势在必行,便摆出全力支持的姿态,主动配合易枭召集相关人员的工作。
第二天下午,海东西程的四家承运商代表都准时出现在了会议室里,除了洪畅物流派了项目经理左榆蔚参会,其余的个体户们都是老板亲自参加。易枭端坐在西首的主位上,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清了清嗓子,开始亲自主持会议。
“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我们海东西程电缆今天的物流会议。首先检讨一下,物流作为市场部内部一个极为重要管理职能,我先前的重视程度是不够的,导致我们雷师傅工作压力很大,也让大家在开展业务时遇到了许多困难。”易枭友善地与大雷对视了一眼,又接着道,“这段时间集团公司对我们的物流工作提出了许多批评意见,所以我们请大家来集思广益,讨论讨论怎么改进工作。”
袁邦健作为份额最大的承运商,当仁不让,率先发了言:“易经理,公司的运价应该随行就市,最近货运市场很跑火,运价上涨很多,车子也不好找了。公司定的运价几年都不变,生意越来越难做,老挣不到钱,总不能让大家白忙活啰。”
易枭点了点头,又瞄向了毕功:“毕老板,你说说,我们有哪些可以调整的。”
毕功是张蔚平的外甥,自从他舅舅离开西程,业务量一直没什么起色,便抱怨道:“易经理,公司能不能多派点业务给我,好与不好,也有个表现的机会。”
易枭拿起笔在本子上记了一笔,笑道:“毕老板的意见我听明白了,对公司的业务分配机制有顾虑,希望有个公平合理的竞争环境。老贺呢,有什么想法?”
“易经理,我就是想公司发货能不能尽量放到白天,半夜过来发货真的不太方便。还有发货时垫电缆盘的木块,公司能不能仓库备一点,不要我们自己带来。”
“其实我们也不想半夜发货,但很多是电力公司的抢修订单,或者要限时入库,生产进度排得又满,打完局放经常就已经半夜了。至于垫的木块呢,集团发货也都是物流公司自己准备的,所以大家还是自己解决吧。小左,你也说说。”
“我们是新兵,我代表金总表个态吧,尽洪畅所能为西程做好物流服务。”
“好,大家都表述了不同意见,有说价格低挣不到钱的,有说订单份额少的,有抱怨操作层面的困难的,还有积极表态的。集团那边首先是批评我们的运价高得离谱,说集团搞货运的龙老板都想来海东搞分公司了;再就是到货及时率的问题,说好了专车的还去外面拼货的;最后就是货运司机素质问题,经常出现司机顶撞和辱骂客户的情况,影响恶劣。这些问题,我们一起努力,逐一改进吧。”
易枭给大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竞价表发给大家,接着道:“我和雷师傅讨论了一下,为了避免大家挖空心思抢订单,从下个月开始我们调整为竞价模式,每一条线路大家都按竞价表的吨位分级进行报价,零担托运、9米6、13米和半挂车的专车也都要独立报价。每一项报价,公司会按照从低到高的顺序录取三档中标价。谁中标,谁承运,如果中标不能履约的,价格顺延一档执行,产生的差价由违约人承担。每三个月报价一次,希望大家提前预估好这期间的行情波动。”
“切了货,已经没什么钱赚了,现在还要竞价?”袁邦健大为不悦,插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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