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枭没有给领导拜年的习惯,对这种讨好领导的行为十分不耻,但这一次他破例了。正月初五的财神日,他拨通了夏建广的电话,表达了登门拜访的意愿。夏建广的家里来了亲戚,人比较杂,就把会面的地点选在了他家附近的甬港饭店。
易枭提了一袋烟酒,驱车六十余里前去赴约。大约十点一刻,当他步入甬港饭店的酒店大堂时,夏建广已然坐在大堂吧里一张小圆桌旁的椅子上等待了。易枭快步上前,把袋子放在夏建广的椅子旁,然后绕到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夏总,新年好,给您拜年了,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恭喜发财啊!”
“新年好,”夏建广瞥了一眼袋子,嗔怪道,“小易,咱们之间不用这俗套。”
“要的,在西程过了三个春节,还是第一次贿赂领导。感谢您三年来的照顾。”
弦外之音,让夏建广有种不妙的预感,惊愕的问道,“你这是要离开西程吗?”
“其实挺难开口的,所以就趁着给您拜年的机会,顺带着把这事儿说了。”
“小易,你的辞职我是没有权利批的,这个事儿,你应该自己找华总的。”夏建广转而问道,“是因为老贾吗?或者我出面帮你和华总谈一谈,再调整一下。”
“我明白,但您知道我有颗创业的心,走是迟早的事,”易枭顿了顿,转而又道,“老贾只能算催化剂吧,加快了我离开的步伐。在这事儿上,华总已经给出了最大的诚意了,直接面对他我担心太过尴尬。原本应该在西能的平台上再努力一把的,可惜我自己的公司已经成立了,还是为自己打拼积极性会强一些吧?”
“你自己的公司?”夏建广警觉了起来,忙追问道,“做什么业务?”
“倒是有几个业务员私下找过我,想和我一起创业做电缆生意,不过都被我回绝了。吃完饭翻碗底的事儿,我做不出来。”夏建广脸上的轻松稍纵即逝,脸上又变得阴郁起来,易枭淡然地笑了笑,继续道:“不过呢,既然他们几个来找我,那也是说明他们信任我,所以您也就别为难我,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那我不问,”夏建广尴尬地笑了笑,转而又问道:“你准备创业做什么呢?”
“做软件!先开发电缆报价系统,然后逐渐覆盖整个电缆企业的管理软件。”
“电缆报价系统?软件开发这事你也会吗?”夏建广诧异地问道。
“不会,就去年报价出错的事情,我后来了解了市场上的电缆报价系统,发现两款产品都不好用。定制开发呢,一般企业也花不起那么多钱,主要还是对信息化的认识水平问题。反正迟早是要离开西程的,我想来想去觉得这倒是个机会。我一个大学同学正好又在做企业管理信息系统的开发,就正好凑在一起创业了。”
“年轻人出去闯一闯,是好事!小易,那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要走,我再留你也就没什么意义了,但我还是想请你帮个忙。市场部的工作小龙和小芮还没有完全接手,我希望你能在走之前尽量多帮帮她们,离职期延长到两个月,行吗?”
见老夏开口,易枭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行!按您说的,我留到四月下旬。”
年后开工,易枭的访客不断,有些人来是例行的客情维护,有些人是提前听到风声为后续的工作开展做铺垫,只有一小部分是非常纯粹的探望。一天晚上,易枭正准备与阿时进行远程沟通,手机却响了,电话是绍兴赵峰的黄幼海打来的。
“黄总,您好!有段时间没联系了呀,怎么样,最近生意忙吗?”
“易总,您好。我到洪州了,您看晚上是不是方便,咱们见个面,可以吗?”
“有什么事儿咱们明天到公司说吧,你的那笔货款我近期会给你安排掉的。”
“公司就不去了,你住哪儿,我来找你,我特意来的,明天早上就回去了。”
易枭略一思索,道:“二十分钟后,咱在上海北路高校住宅小区门口见面吧。”
出了君河花园,易枭从高校住宅小区的北门进入,横穿整个小区来到西门。此时,黄幼海已经在门口等待了,易枭便上前与其招呼。黄幼海见易枭迎上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二话不说塞到了易枭的手中,然后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
“黄总,你这是做什么?”易枭吃了一惊,嗔怪着想挣脱手腕把红包塞回去。
“易总,我知道你要离开西程了。上次徐经理走,我5万多货款一直压到了现在。我是小本生意,资金周转困难,你千万帮帮忙,走之前帮我把货款付付掉。”
“你放心,我走之前一定会尽力帮你把货款结掉,但红包你还是收回去吧。”
俩人扭打似的纠缠在一起,引起了路人的注意,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类似的承诺已经不计其数,等了三年都没兑现,五万多块的货款硬生生被拖成了呆账。黄幼海笃定,如果此刻不能有个确凿的抓手,收回这笔账款就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呆账怕是要变坏账率。眼看易枭态度决绝,他把心一横,膝盖一弯,顺势往下跪。
易枭突然感觉双手一沉,他震惊了,八尺高的汉子眼看就要跪倒在自己眼前,他奋力搀住,忙道:“兄弟,这样我受不起,不至于这样,我一定帮你……”说到一半,他自己都觉得剩下的话难以启齿了,这样的保证早已没有了任何分量。
黄幼海乘胜追击道:“啥也不说了,就我当请你吃了顿饭,就是最好的保证。”
从指尖的感受到的红包厚度推断金额大概一两千块,手腕还在一点一点地往下坠,易枭凝望着对方真切的眼神,微微颔首以示妥协。腕上的压力骤然消失,还没反应过来,黄幼海已抽身而去,小跑着过了马路,伸手拦下疾驰而来的出租。
黄幼海打开车门,喊道:“易总,这份情谊我记下了,以后来绍兴联系我!”
易枭挥了挥手,目送着他坐车离开,然后转身没入了小区。走在昏暗的小径间,他的心情是灰暗的,他着实对这扭曲的债权债务关系难以理解。第二天上午,易枭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向夏建广着重提了绍兴赵峰的应付款问题。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老夏并未阻拦,而是爽快地同意了,让他马上填写付款单,并签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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