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是天堂,也是地狱。
跨越时间,跨越空间,背负着思念,挣扎于绝望,远离着越来越远的刻在心底的那些脸面,穿过荒芜,终于来到这道路的岔口。
李清却心痛如刀绞。
蓝衣骑士真切的出现的眼前,熟悉的语音入耳,是重回人间的信号,也是心底最后绝望的哀号。
没有那个剧组敢用一头真老虎来拍戏。
既然不是拍戏,已经被西化的现代,又何来这种一眼便知穿着的是汉服的骑士?
这是跨越了时间的古人,是应该只出现在影视里的古人。
一步百年,只影向谁去?
有人说过,人生只有将寂寞坐断,才可以重拾喧闹;把悲伤过尽,才可以重见欢颜;把苦涩尝遍,就会自然回甘。
虽然早已有了准备,但真相来临,心底最深处保存的侥幸完全破灭。
李清还是在这即将回到人群的时刻再次崩溃,以至连蓝衣骑士徒手灭虎的壮举也被无视。
“鞑子小子,下来受死……”
到底是已经早有心里准备,心底也已经发誓,梦里也答应了他们一定要活得好好的,在再次陷入崩溃时,树下不断的吆喝声把他从魔障中拉了回来。
熟悉的燕京腔。
从茫然中醒来,深呼吸长吐了三口气,心沉神静,再次深深吐了口气,心底的堡垒再度筑造,比以往更坚固。
既然没有了任何侥幸与退路,那就勇敢向前。
曾经这么多不如意的压迫都压不跨自己,重回这似乎是古代的人世间,李清告诉自己,一定要在这里好好的活下去,活着思念他们。
家人装心间,他无所畏惧。
心底有了坚定,神志自明,世界重回明朗。
李清循声望去,只见蓝衣骑士正站在树下眼睛直勾勾地仰头看着他。
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彼为清秀,细眉凤丹眼,身躯却极其魁梧健壮,目测应该有一米八,脸上刻意装出的凶悍掩饰不掉年月的青涩。
少年骑士左右有两红袄盔甲骑士正挽弓搭箭,发黑的箭头遥遥对着他,另有十数骑士胯马横刀,团团绕树围着他们。
李清徒然一惊,再也顾不得忧伤,本能的连忙高喊:“将军认错人了,我不是鞑子,我也是汉人……”
声音细如蚊鸣,嘶哑难听,跟拉破风箱似的,连李清自己都吓了一跳。
才想起刚才的虎口逃生,喉咙早已干枯难耐,只得一边清咳,一边指着喉咙对着树下的人拼命摆手,以期让他们明白自己现在喉咙有问题。
也许是李清的手语解释生效了。
少年骑士眉头轻皱,不耐烦地挥了一下左手,那两位挽弓搭箭的甲胄骑士把箭头方向换成了指向了地面,仍保持着把弓拉绷成月芽状,随时能以最快的速度拉出满弓,把死神之箭射出。
李清这才轻了口气,连忙小心翼翼的从树上爬下来。
下来到地面,望向之前弄的石灶烧水处,盛水的石凹块已经被老虎成折腾成倒扣在地面。
无奈正一正衣,清咳了几声,强吞了几口口水,学着曾经看过的电视,非常文雅地双手抱拳,李清声音嘶哑的对着少年揖道:
“这位将军,能否先给在下一口水润润喉咙?”
李清从树下来,少年也一直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见李清身上的衣服式样古怪,不是他所知的任何鞑子的式样,也不是大明的式样,料子似麻非麻,也不像是棉的,虽不如丝绸锦美,少年穿着似乎也较为宽松,却做工精良,并不普通。
鞋子也特别,虽然沾了不少污泥尘,样式同样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种。
再仔细打量李清,是一头出家人的短发,眉目清秀、皮细肉嫩,明显不是那种常年在马背上被风吹日晒的鞑子所能具有的。
倒是只有江南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豪族世家子弟才会有这样的皮肤身形,不禁暗暗称奇。
没有鞑子普遍存在的羊膻味,奇怪的穿着打扮,肤色嫩白如江南世家子弟。
这里却是鞑子的活动区,是深林野兽笼罩的燕山北麓原始山林,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都少有踏足。
而且,少年骑士微微扫了一眼周围,除了似乎是被老虎撕咬烂的,沾着像羽毛的白东西的几块布条,一根削尖的木棒、一把破弓,没有什么金属武器、也没找到应有的行李包袱。
按他原本的凶悍性子,早就应该是一刀劈去了,管他是不是鞑子。
此刻听得李清破风箱似的难听声音,嘴角微翘,黑白分明的眼珠乱转,好一会才侧头对左边仍在挽弓戒备的骑士道:
“杨福,送一壶水给这位世兄。”
骑士杨福应了声喏,收弓回箭,从腰间解下了一个牛皮水袋,走到李清面前,双手捧上。
李清接过水袋,嘶哑的道了声“谢谢!”这才拔开木塞,猛喝起来。
冰凉略带甘甜的清水滋润着干枯的喉咙,流进肚里。
李清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直到肚子微微发胀,再也喝不下,才不舍的放下水袋。
清水的滋润,喉咙已不再这么难受,轻轻的清咳两声,李清把水袋送还那骑士杨福,再次道谢后微微躬身对少年拱手揖道:
“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小民叫李清,李清欠将军一条命。”
“原来是李世兄,区区一袋水,何来救命之说,李世兄言重了。”少年咧嘴笑道。
“今日如果没有将军,小民最后必将丧生虎口,正是将军及时灭了这头猛虎,小民才得以逃脱命丧之危,将军之举,对小民来说,无疑是救命之恩。”
顺势瞥了一眼不远处已经魂归西天的兽王,李清徒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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