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亭中的忠字门里,正堂之上,端坐着一位年近花甲的男人。
他一袭黑衫,腰间不像一般人一样悬玉,而是悬了一柄匕首。
右手边一张茶椅,上放一杯茶水还冒着热气。
此人正是曹安守,此时正用充满愤怒的眼神堂下站着三人。
忠字门里的气氛异常安静,三人立于堂下双手合礼,始终低着头。
堂上曹安守端起手边清茶,喝了一口后,又放回原位,拢了拢袍袖。
“孟章,为父听说前些日子,你在襄阳城与人大打出手,此事属实吗?”
堂下领头的白衣男子正是曹孟章,听到问话,头也不抬。
“启禀义父,确有此事,那时我确实在襄阳城中,目的是与定襄王密谈义父嘱托之事,碰到有贼人扰城,便追了出去,最终不得已出手,闹出了些动静。”
啪!
一掌落在茶椅之上,整个茶椅碎裂,倒在地面。
堂下三人急忙跪于地面,不敢露出丝毫声响。
望着堂下三人,曹安守可没有多少耐心。
因为这么多年来,对这几人,他始终也没有过好脸色,严父出孝子嘛。
“闹出了一些动静?可为父听说你们二人可是从城中打到城外,又从城外打到了襄阳城墙之上,轰动了整个襄阳城。
这能算是小动静吗?本就是让你前去整理荆州的暗武卒,这样一闹,怕是陛下那边要开口责骂了。”
“义父,孟章知错了,万不该贪战,闹到满城风雨,还让义父涉身险地。还请义父禀明陛下,若是有任何的罪名,孟章皆愿全责担下,只要不连累了义父便好。”
曹安守面容阴冷,看了眼跪于地面的曹孟章,即便是最宠爱的孩子,仍旧是一脸怒气。
“陛下那边我自会说明,以我与陛下的交情,应当不会过多指责。只是让我不得其解的是,那与你交手之人,究竟是何人,竟能够拖住你。
按理说,你修为不低,一只脚踏入宗师境,能在你手中有来有回的人,那也都是可以报得上名字的。我之前让陵光去查过,也没有查到他的身份,想来应是江湖游侠。
不过那黑衣负尺的男子出了襄阳,便径直赶向昆仑宗了,你抽个空去一趟,再去会会那人。”
“孟章定谨记义父教诲。”
曹安守一生无妻无子,当今天子多次赐婚皆被他回绝。
放眼整个朝局,胆敢回绝天子赐婚的,怕也就只有他一人。
当初天子未称帝时,二人一直是以兄弟相称,且无话不谈。
而且现在的大好河山,有一半是曹安守为打下来的。
可君是君,臣是臣,曹安守从不做僭越之事,就算与当今天子有过袍泽之谊,也一直都将君臣之仪放在第一位。
虽说他没有家室,可在年轻时收过三位义子,一位义女。
这其中最为疼爱的就是曹孟章,打小就对其倾心教导,这孩子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年仅二十出头,就已经突破四字境踏入魁元境。
不过在这个年纪,曹安守便将其扔进了江湖历练,有想让他远离朝堂的私心,奈何没有遂了心愿。
好巧不巧的,偏偏让邵武堂给看上了,就差钦点为曹安守的接替之人了。
“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年少时,曹安守追随师傅楚千风,学艺二十载,随后遇到当今天子邵武棠。
二人一见如故,犹如知音,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学,再到理想抱负,每每把酒言欢至深夜。
随后更是为了二人理想的天下,联手建立了暗潮亭,自此曹安守一心效主,再不问江湖之事。
看了看跪着的儿女,他多少有些不忍心,所以便收了收心中怒气,淡然道:“都起来吧。”
三人听后如释重负,重重出了一口气,缓缓起身。
这天下最了解曹安守的人,应属当今陛下,就连这些孩子,也都难以亲近,更别说了解了。
暗潮亭多年来做的事都见不得光,对于曹安守来说,凡是有谋反之心,或者说有嫌疑的,只要天子下令,就必定能将事情做得漂漂亮亮,堵住满朝文武的嘴。
三人依旧规规矩矩的站在堂下,只等曹安守开口。
“想来,执明应该已经找到那个余孽了吧?”看出众人的担忧,曹安守率先开口,转开了原先的话题。
“禀义父,执明两天前就已飞鸽来信,守在了颍河之西。想必现在已经完成任务,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堂下,排行老二的曹监兵立马双手合礼,毕恭毕敬道。
总算是听到了好消息,曹安守长出一口气,两手搭在膝盖上,开怀大笑。
“好,为了以防万一,你与陵光马上动身前去接应。孟章你也一样,今日立即动身,去一趟昆仑宗找慕容少卿,我这里有手书一封,你亲自带去。
最好是能碰上上次与你交手之人,我儿要么胜,要么败,决不能有什么平手一说,知道了吗?”
堂下三人,两男一女皆齐声道:“是,谨遵义父之命。”
随即三人退去,只留曹安守一人枯坐于堂上,自打昨日起就一直心怀忐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更没有人可以倾心诉说一番。
毕竟,这些年来,暗潮亭都处于阴暗处,当初一起辅助天子称帝的同僚,不过都是利益所驱,算不得真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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