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给俊山家碾完麦子,杨老汉把木锨、笤帚、竹笊篱拿到后门外面,靠在麦积垛上。走到白亮的麦堆旁边,迫不及待扬了一下试试风力,结果不尽如人意。只好又蹲在在后门口,抽着水烟,看着邻居家在堆麦积垛,热火朝天,一个个累得苦着脸。
“俊河,拉个灯泡过来么,黑了有风就扬场。”
麦子种到地里到现在,忙了八个多月,就差这一步,杨老汉心里着急。另外,今天碾场的,是西邻家,他家在上风口,风一吹,麦糠沙土都吹过来了。为了不引起纠纷,这些年都是这样,自家赶紧弄完,给人家腾地方,绝对不敢误了别人的时间。
“对。”俊河把灯线从仓房拿出来,找出来个一百瓦的灯泡,装上去试了下,没问题。把插头绑在灶房门口,一点一点把线排到后门外。又拿出来一根杨木杆,举过头顶,横着插进麦秸垛子,把灯头绑在上面,装上灯泡。
七点,老天爷照顾,忽然有了风。巷子里所有人都呼喊着互相提醒,每一家不管在忙什么事,都赶紧放下,扛着木锨笤帚赶去扬场。杨老汉扬了一下试试风力,非常满意。快走两步到后门口,喊俊河两口子过来忙活。
扬麦子是个技术活,也是个耐心活。杨老汉在左边,俊河在右边,俊河铲半木锨麦子,使着巧劲儿顺着风向右上方一扬,麦子均匀地撒在半空中,风一吹,麦粒、麦糠和尘土就落在不同的距离。俊河的木锨刚落下,杨老汉那边的麦子也扬起来,“吭嚓~沙~”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两个人不紧不慢,一起一落,暗黄色的麦粒就慢慢堆起来。会会拿着笤帚,不时地在麦粒和麦糠混合的地方,轻轻扫几下。
“会会,把灯插上,爹,歇一下。”
杨老汉把鞋脱下来,把鞋里面的麦粒麦糠翻倒在麦堆上,又摸了摸鞋里子,从里面摸出来几根麦芒。抓了把新麦子,每一粒麦子流过手指缝,都碰触了他那些叫做幸福的神经。会会回院子里,先把灯插上,又匆匆洗了把脸。俊河把之前整理好的化肥袋子、大簸箕放在架子车上,推到场里。
杨老汉坐不住,喝了口水,又开始扬场,俊河两口子也赶紧去。这一串场里,五六家都在做同样的事,此刻,他们的幸福是一模一样的。
杨柳本来托给对门的朝北妈带着,杨楠珂放学回来做完作业,把杨柳引到后场来玩。会会在灯下面铺了两个化肥袋子,两个娃娃在场里追跑了一会,沾了满身的尘土。跑累了,就躺在化肥袋子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十点多,麦子就扬完了。顾不得休息,俊河端簸箕,杨老汉撑袋子,他们要赶紧把已经扬干净的麦子装袋拉回家,一直忙到快十二点。
天亮了,一家人都累得动不了,杨楠珂早早背着书包去上学了。早上凉快,小杨柳从尿湿的褥子上爬起来,爬到哥哥干燥的位置接着睡。
直到太阳翻过屋顶,从窗子透进来的时候杨老汉才醒。在这农忙时节,这样的懒觉对于他们来说是奢侈的。他想让儿子儿媳多睡会,轻手轻脚洗了脸,拿着筛子就去后场了。
麦糠和麦子的分界处,昨晚没来得及清理,那里面混了不少麦子呢。他从麦糠底下掏一把,随手扬起来,没有麦粒落下来,又换个位置掏,几次以后,他确定了大致范围。揽半筛子,在旁边摇几下,沙土漏下去,麦糠浮在上面,把麦糠抓出来,再摇再抓,几次以后,就看到铺在筛子底下的麦粒了。再揽半筛子,接着摇接着抓,不一会,就有了厚厚一层麦粒。把干净的麦粒倒在铺在一边的化肥袋子上,再接着揽筛。
半个钟头后,俊河踢踏着布鞋,揉着眼睛拎着筛子来了。两个人忙活了一早上,装了满满两袋子干净麦子。
“荣光,我这收拾干净了,今后晌你就能扬场了。”
西邻家杨荣光老汉正蹲着后门外面,不时地偷偷朝这边瞭一眼,他也着急扬麦子。
“老哥,你这还弄得快。”荣发老汉赶紧立起来,从裤子口袋掏出来两根纸烟走过来了。
“哎呀,你今晚上赶紧弄,早收拾完你就不操心了。”
“嗯,我等哈就把家具收拾好,今黑摸黑扬场。”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