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年似乎没什么可以回忆的,学校的生活太无聊了,时间过得很快。夏天解放军又来住了一个月,年底的时候,是澳门回归,学校放了假,村里锣鼓队热热闹闹庆祝了一整天,第二天,杨老汉就去县里医院住了几天。那年冬天,大人们说的千禧年到了。
因为没出正月,寒潮还没退,地里的活也不紧要。力气弱的老汉聚在一起,穿着臃肿蹲在向阳的墙根下面,任凭初春的太阳,晒着脸上的沟壑。过年的新鲜事都已经说了好几遍,也没有什么可以交流。他们把水烟壶放在脚边,把手插袖管打瞌睡。如果不是从村东头滚过来的扫帚草,被慵懒的风在巷子里踢来踢去,眼前的一切,就像嵌在杨楠珂家门上的一幅油画。
老太太们不好意思坐在巷子里抛头露面。她们一样穿着臃肿,包着头巾坐在后院的墙根底下,脚边放着针线圃篮,左手握着鞋底,右手戴着顶针,举着针在头皮擦两下,把针穿过厚厚的鞋底。
阳光铺在麦地,晒化了冻土,麦苗舒展开筋骨,准备返青,现在正是追肥的好时候。过年的汤汤水水油大盐多,家里的牲口也跟着享了福,身上都积了膘,正需要好好锻炼锻炼。老人们嘟囔了好几遍,懒了一冬天的年轻人吃完上午饭,才给牛套上车,磨磨蹭蹭去后场拉粪。
空气还有些冷,俊河把圆头铁锨插在粪堆上,手心唾口唾沫,左手前右手后,紧紧握着锨把,左腿弓右腿蹬,一使劲,把一铁锨粪肥铲起来丢上牛车。不一会儿,丢满一车,用铁锨把顶上拍实。狠狠拍一下牛屁股,老牛立刻明白,慢慢往前走。俊河把两手插进袖管,眯着眼低着头跟牛车后面慢慢走。
吃完后晌饭,晒足了太阳的老人们活泛起来。太阳晒得舒服的时候,他们解开棉袄扣子,披在肩头,有几个也去了头巾帽子,围着一个方桌,打花花牌。赢的拍桌子叫好,输的嘟囔两句,从怀里摸出来一沓毛票,抽出来一两张一毛的扔桌子上。最着急的还是围观的,牌好了他比打牌的心里还舒畅,牌不好他叽叽喳喳指挥,急得都能跳起来,让他们上,他们还舍不得那几毛钱。上了桌的玩家,为了输赢就觉得得稳一点,一张牌抽插好几遍都扔不下去。围观的手欠,忍不住抽出来一张就扔桌子上,被玩家从牌堆里捡回来骂两句不疼不痒的话。
老榆树的影子慢慢爬上老年人的背,太阳已经很低了。空气渐渐变冷,老人们冻了一哆嗦,赶紧穿好棉袄,握着水烟壶,捻上烟丝,点着火纸,猛吸几口舒坦舒坦,暖暖咽肺。
杨老汉意犹未尽:“走么,到我屋咱再打一会。”
“不了,我外孙子满月,回来住两天,我先回去咧。”茂林老汉输了好几块,心里有些不高兴,不想再玩儿了。
“我孙子这两天不舒服,我回去给煎点蜂蜜核桃。”立民老汉也不想耍了,他儿子跟儿媳妇这两天不对付,愁得他天天晚上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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