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河去世的第二十一天,杨楠珂跟着妈妈给爸爸烧了三七的纸,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村里一大堆人跑到坟地,打听了才知道,对门朝北殁了。
雨林乡离渭河不远,但是地势高,所以乡里的农田基本都要用机井抽水灌溉,一口井管了十几家的几十亩地。这几天麦子抽节,但是连着二十多天,太阳一天比一天毒。麦地里,往下挖半米都是干沙土,走近看,麦苗耷拉着脑袋,远处看,麦地里已经是蓝绿色了。麦子就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各家都抢着用井。水井白天黑夜连轴转,也供不上几十亩麦子。本来是按照往年排好的顺序,轮流浇水。但是看着自家的麦子晒干了,越晚浇水麦子减产越多,庄稼人火气一个比一个大,尿尿一个比一个骚。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也不管之前约好的顺序,扛着铁锨在地头抢水。最后发展到一群人,天天跑到水井旁边打架骂仗,日娘捣老子的骂。吵不过的,把自家娃娃扔到人群中间,踢两脚,大人娃娃躺在地上哭得要死要活。
昨天晚上,朝北在村后面那三亩地浇了一晚上水。二十多天干旱,渭水都快到断流了,地下的井水,也越来越深。水泵吞吞吐吐,抽上来的水跟老汉尿尿一样,根本没多少。三亩地折腾了一晚上,到今天早上才浇完。回家扒拉了两口饭,他就赶紧去村东头的那块地,准备接着浇水。
上家浇完了,他赶紧接上水管子,扶上闸刀,结果泵发出嗡嗡的声音,一点水都没打出来。他爹没了以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精神总是迷迷糊糊,他以为闸刀下面的线头接错了,想都没想,就低头就去摸线头。结果他手指头被吸到接头上,井台是湿的,电流贯穿他的身体,几下剧烈的痉挛,整个人栽倒在井台上。
福林老汉正在盘水带子,忽然听到朝北栽倒的声音,赶紧跑过来。跑到井台边,他忽然感觉脚下发麻,赶紧跳开。转身拿来铁锨,把闸刀扒拉下来,把朝北拖到路中间的干路面上。翻过来一看,朝北脸都黑了。福林老汉吓得乱喊乱叫。
不远处,建民正在浇地,听到声音,赶紧跑几步跨上摩托车过来了。
“叔,咋了咋了?”建民几十米外就在喊叫。
“朝北触电了,殁了。”
“呀,那你等着,我去叫人。”建民在尸体旁边拐了个弯,回巷子里喊人。
“立民叔,朝北出事了,东头地里,赶紧过去。”建民朝坐在门口的立民喊。
“呀,咋了?”立民赶紧起身,朝屋里喊:“朝西,朝西!你朝北哥出事了,赶紧去北头地里。”
建民摩托掉了头,立民坐上摩托车,一路骑一路喊,听到喊声的人,都跑出门看个究竟。
“福林哥,咋了么?”车还没到,立民就在喊。
福林老汉还瘫坐在尸体旁边,裤裆里都湿了。
“立民,你侄儿触电了,我叫了半天没反应么。”
“哎呀,哎呀!”立民跳下车,栽倒了,跑起来就往朝北身上扑。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