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没有办法摆脱过去的人和事,在人世间独行。又到了年底,杨楠珂决定再回家看一次。
在清晨的薄雾里,动车像一条疾驰在山林间的河流,载着无数在外漂浮了一年的浮萍,奔向他们向往的家。
当车慢慢开出车站,时间物化成了一串串美景,在不断的变化之间,告诉旅人时间的流逝。车窗外,一栋栋大楼在晨雾里,快速往后退,画一样的美景,像加速放映的电影,在旅人的眼里快速闪过。不一会儿,车开入涵洞,电影出现了断祯。但是沟壑山林每一次重现,都能给旅人惊喜。每次,车从黑暗里冲出来,窗外的雾都会薄一点,阳光也会亮一点。偶尔停下来的几分钟,车窗外出现某个城市,就会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换一批人,陪杨楠珂看窗外的风景。
当窗外的绿色忽然消失,阳光也不再断断续续,动车开到了渭水滋养的平原。目之所及,是一条笔直的田地分界线,线条上面,是蓝色的天空,几朵白云稳稳地挂在天空上一动不动。线条下面,是一幅用浓淡色,在枯黄的旧纸上做的水墨画。从近到远,一条条乡间小路,把淡淡的绿色分割成网格。近处的树,粗笔浓墨画了树干,细笔浅墨抹了一片树枝,一排排挺在阡陌边;远处的树,像点了一团团浅墨,或疏或密或叠加,一直蔓延到天边。乡间小路的起点和终点,都是大大小小的村落。近处的村落,整齐排列的巷子,拥簇在一起的房子,门前的大树,院子里的窗户,每一条棱线、每一个颜色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远处的村落,用浅浅的棕色,在阡陌中间染了一块。偶尔出现的一条小河,连一条水纹都没有,在两条土崖中间,安静地流淌着。
车窗外的路,忽然开始宽阔,两边的灌木丛呈现出墨绿色,路旁,出现几排仿古建筑。西京城到了,车速慢慢缓下来,给了旅人充足的时间欣赏。
一条条宽阔的街道,把城市分割成棋盘一样。每一格里,明亮的玻璃房、土灰色的高楼、空荡荡的学校,热闹的公园次第出现,街道两旁的绿化带上,各种颜色的装饰品挂在树上,彩灯像蜘蛛网一样,罩住了灌木丛,在明媚的阳光下,反射着点点亮光。路上的行人,把自己装在衣服里,围巾里,帽子里,缩着脖子,在人行道上急匆匆奔向家里,或者奔向装饰热闹的商场。
当动车脚下发出嘶哑的声音,一大群旅人已经收拾好东西,涌到门口,准备汇入这座城市。那里有他们温暖舒适的家,有翘首以待的家人,有美味可口的食物,有充满安全感的熟悉风景。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让奔波了一年的疲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车门开了,一大群人出了车厢,在站台上等待的另一群人又涌进车厢,几分钟后,站台就只剩下寥寥几个人抽烟过瘾。杨楠珂的身边,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一群不认识的面孔,换成了另一群不认识的面孔,所有人心里想的,都是远方的家,没人会理会身边人的喜怒哀乐。
十几分钟后,动车低声呜咽几声,慢慢驶出车站。外面的风景渐渐变化得又快了起来。密集的高楼开始稀疏,宽敞的街道变成无数条公路,从城市边缘伸到远方。
动车往东,在这块土地画了一条直线,旁边,静静流淌的渭水在车脚下拐了好几道弯。忽然,杨楠珂好像感觉到熟悉的冷风吹到他的鼻腔,里面有枯枝落叶的味道,混着沙土,不带一点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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