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下压了张火车票,但我不知怎么头晕目眩,看不清票上写了什么。我扶着额头趔趄转身,见自己只身处于废墟间。
黄昏的太阳已落幕,云层聚拢,叠加下压。我的世界天旋地转,灰黑的天空下,残光游走在灰黑的瓦砾砖块上,透着点点寒意。
我听到一声猫叫。
就在我的正前方,有只不清楚的灰蓝色的猫。我跌撞着前进两步,它转身就跑,我停下来,它也回身,对着我再叫唤一声,像在催促我。
我好像跌进了梦境与现实交汇的禁区,我处在废墟里,废墟堆在森林里,蓝黑色的树影围着我打转,脚下的野草开始疯长,一点点地,侵蚀每一块砖,倒塌下陷的声音在周遭沉闷地低声环绕。
我攥着火车票,揉了下眼睛,尽管天地都颠倒,景致失真迷幻,越来越清晰的是那只猫跃动的小身体。我撒开腿跟在它身后,它也一路狂奔。我不知道它是哪来的,引领我去往哪里,我只是抛开了现实的一切,停止了思考,让理智醉酒般离我而去了。
这样跑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穿过布满荆棘的城市丛林,生锈了钢筋水泥,亿万年前的路,百米高的树和投射下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光,自成一派的草地,又是黑色的风纠缠藏青的影子。
我进入了一个黑漆漆的,漫草丛生的车站,站内也是破败不堪,设施老旧易脆,周围还是重影杂乱。我放慢步子,跟着那只猫走到一辆漆皮锈蚀到火车前,将票递给独自站在车门口的检票大叔——他长得真像那个黑心保安。他接过票,惊恐地看着我,一副奴颜媚骨之相,然后挥手指向车厢说“请”。
我瞥了一眼别的车厢,从窗户里能看见里面的人影——吃着泡面的,的,打游戏的,挪动行李厢的,像播放在电视机盒子里面的影像。我也大踏步跨进我的车厢——灯光幽暗的,寂静的,阴湿的,只有我一个人的。我转过身,看着车门缓缓关上,列车慢慢发动。车站从窗户里面匀加速滑过,刷刷地,然后闪过一只露着露齿微笑的猫——我确信我没看错——它从窗外毫不客气地溜过了。
关于笑脸猫,我在电影屏幕里是看见过的,《爱丽丝梦游仙境》里也有一只,可这只又不太一样。这不像是猫在笑,是人在笑,像画上少女的笑,末日倒计时上的笑,尤娜对我的笑。
我想我一定是接收信息太多,一下精神失常了。休息一下,对,休息一下就好。我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感受车身的振动和发动机嗡嗡隆隆的响声,蓝色的孤独感在车厢内蔓延。天色渐暗,途经的野地在素月之辉下泛起银色光粒,整个天地间只给人留下一种感觉——寒冷。
我不曾体会过寒冷,但我确信这就是寒冷的感觉。
睡一觉,也许明天会有不同呢。
一阵晃动将我摇醒,我看了一下时间,距零点还有两分钟。
窗外已经黑了个完全,火车在银装素裹的大山里行驶,猛烈的风将山上的松树刮得左右摇摆,我一时忘记自己身处什么季节。又看了一眼倒计时——距离下一场末日还有一分钟零三秒。
一分钟零三秒?我坐直了身子,再三确认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也就是说,我睡了一整天,直接在末日将至的时候才醒!那么火车驶到了哪里?外面的世界已经怎么样了?爸爸妈妈那边又如何呢?我接下来会去向哪里?……
火车开至一处曲折狭窄的抖崖,豆大的雪下得更加起劲。山上不时有落石从窗前滚落,车身似乎也被侧风吹得向外倾斜。尽管在这样危险的地段,铁路的防护还是很到位的,除非——
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一定要让火车脱轨。
车身突然受到猛烈的撞击,我的包从位子上滑落,东西掉了一地,我忙低头去拾那条白裙和倒计时;又是一阵冲击,我的头撞在玻璃上,眼前直冒金星。这样的冲撞反复了几次。
在剧烈的颠簸下,那双看不见的手将火车推下陡崖,火车撞在护栏上,接着随那段护栏一同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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