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城外,蜿蜒曲折的若耶溪上,慢悠悠地飘来一辆气派的乌篷船。
乌篷船穿透清澈的溪水,不断荡起两道弧形的波纹,有不断被打散于船后,渐渐消散于平静。
颤巍巍的船头上,崔硕长身而立,扬着棱角分明的面庞,神色平静、淡然而自信。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明日便是端午了。
自那日重生而至眼下,屈指数来,数月已过。
为了生计,为了母亲和兄长能过得安逸些,崔硕怀揣生财之方,只身进了这陌生的绍兴城。一番曲折,半分机缘,灵机一动之方,即将化作财源滚滚。
这一切,对重生的崔硕而言,如梦似幻。
相较于其他的重生者,崔硕自认为眼前那点即将到手的成就,还差得远,还差得很远。
然则,毕竟迈出了第一步,踏踏实实地迈出了第一步。在崔硕看来,这坚实的第一步至关重要。一步一步,踏踏实地迈出、踩下,再迈出,身后便是一串串坚实的脚印。
不管来日在这南宋之世的命运如何,毕竟自己尝试过,努力过,奋斗过。崔硕觉得,数十年后再回首瞧瞧自己走过的路,有了这些踏实的足迹,足矣!
旬日未曾返家,思家之情由淡而浓,随着这传统习俗节日之临近,那份思念和牵挂愈发不可收拾起来。这一别,崔硕竟觉得有一生之久。
前世的崔硕,悲催地被奸人暗算身死;今世的他却重生在虽是贫寒、却温情萦绕之家,南宋绍兴府外、若耶溪旁的小小农家。
质朴爱意的母亲、淳朴关切的兄长,营造着这小小农家的温暖,滋润着崔硕这个重生者曾经迷茫、沮丧之心。
此时,将这一切细细想来,崔硕觉得老天待自己不薄。
“二郎,你小心些,别打滑摔下去喽——”一旁的破旧乌篷船上,一个白发苍苍的妇人,焦急地提醒着船头的儿子。
这声焦急的呼唤,登时触动了崔硕心头最柔软之处。
崔硕抬眼望向前方,心下连连道:自己那同样满头银丝、白发苍苍的母亲,可是在倚门而望,日日夜夜,焦急地盼着自己归来。
那日,虽是义兄吕蒙派人送去贺礼的同时也捎了口信回去,告知母亲自己的行踪,让母亲和兄长莫要担忧。
然则,儿子毕竟是母亲最牵挂的心头之肉,更何况崔硕大病初愈,家中又是连遭祸事。
崔硕想来,大半生饱经沧桑的母亲崔张氏,对自己这位儿子的牵挂之情,较之寻常母亲,犹有过之。
兄长,还有在自己大病期间,四处奔波劳碌,操持田亩、求情借钱,买药煎药,看清了世间人情冷暖的兄长,此时,可还在梨园里一边挥汗劳作,一边默默地念着自家的兄弟?
崔硕呀,崔硕,这些日子,你只顾着自己在绍兴城逍遥,可还顾着自己的母亲和兄长,可知道他们挂念成了什么样子?
一路行来,崔硕心头思绪绵绵,酸涩中饱含着浓浓亲情的温暖。
此番崔硕归家,吕博齐专门将府中的商船借与崔硕,连着熟悉的艄公一起雇了过来,在艄公卖力的操持下,乌篷船行得颇为迅速、平稳。
流水淙淙声中,不知不觉间,崔硕发觉家已是近了。
“嗬——快看,好气派的大船!”正在溪边洗脸的狗剩儿,瞧着船来的方向,挥舞着湿漉漉的手臂,兴奋地招呼着身旁的村民。
大船还未靠岸,溪边上已是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满头白发的老者、梳着羊角辫的孩童、纳着鞋底的小媳妇、扛着农具的壮汉,将溪边挤得满满当当。
“这是谁家的阔亲戚,瞧着大船,啧啧——”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