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湿的晨风缓缓吹过,吹得丝丝银发随风而舞,吹得空荡荡的玄色道袍被褶皱重重。
虽是光线昏暗得看不清来人之面容,但那满头飞舞的银发却清楚得触目惊心,在朦胧的光线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惨白。
虽是朦胧的晨曦里瞧不清来人之身形,但那满是褶皱的空荡荡道袍,却明明白白地暴露了内里的枯瘦如柴,那是如同没了血肉、只有筋骨般枯瘦,那是令人担心再来一阵风便会将其吹走的枯瘦。
然则,一个满头银发、枯瘦到令人不忍卒睹之人,往朦胧的晨曦里一站,那气势竟然如同即将破囊而出之利锥,一股极度危险的、嗜血杀气更是若隐若现。
刹那间,崔硕的瞳孔收紧了,一对朗目,两道目光,紧紧地盯着来人,紧紧地盯着一步步靠近自己的、杀气内敛的玄衣老道。与此同时,他周身的肌肉紧绷着,如同一张即将发射箭矢的强弓,又如同一只随时准备搏命一击的猎豹。
尽管明知来人实力远超自己参天大树那么高,可随时不费吹灰之力地结果自己的性命,尽管明知面前的老道若是存了杀心,绝不会给自己任何反击之机会,可是崔硕依然戒备着,这是本能之戒备,这察觉自己生命受到威胁时不得不做出的戒备。
“小娃娃,唤我为高人,我哪里高,不过五尺有半而已,嘿嘿——”行至距离崔硕堪堪九尺之地,玄衣老道停了下来,双唇翕动着像是自言自语,只是一对精亮的眸子穿透了晨曦的朦胧,如电的两道目光,宛若调侃一般游离在崔硕棱角分明的稚嫩面庞。
“高者,其意颇多,有年龄之高,有武艺之高,有学识之高,有兴致之高,有修养之高......”崔硕稳着心神,缓释着声音中的颤抖,应声道,“老伯......小生我应该尊称您为老伯,因为您先是占了年龄之高,还有武艺之高更是无需小生多言。”
“呵呵——有些意思”玄衣老道冷冷地浅笑着,言道,“小娃娃倒会卖弄学问,只可惜老夫不能唤你做高人,你离着学问之高差得远,除了刚才那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还算凑合。”
崔硕感受着面庞上两道目光的冰冷,此时的他竟然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按在猫爪下的老鼠,被肆意地玩弄着。这种感觉很不妙,很是让崔硕憎恶。他甚至能猜出朦胧之下对面玄衣老道面上的蔑视的冷笑。
自重生至这南宋之世,崔硕首次生出如此可恶的感觉来。极度的压抑之下,骨子里那自前世带来的执拗和无谓,瞬间冲破所有的束缚,如同洪水决堤而出,瞬间弥漫周身。
不再恐惧,不再颤抖,甚至不再有任何的敬畏,面对着实力上无法战胜的神秘高人,崔硕毫无惧色地昂首而立,两道目光没有躲闪,没有畏惧,坦然自若地迎接着对面投射而来的目光,那是冰冷且轻蔑的目光。
“小生自问算不上高人,只是平平常常的农家子一个,至多算是凭着头脑经商、刚刚赚了些银钱的农家子罢了”彻底放开了的崔硕,竟是侃侃而谈,紧接着语气一转,质问道,“不知我这位满大街随手一抓、就能抓来无数个的寻常之人,何以惊动了您这位高人之大驾。”
“呵呵——有意思,小娃娃有些意思”玄衣老道捉了一绺银发,捏在手中把玩着,那笑声依旧阴冷道,“敢对老夫如此诘问者,这世上已是不多。你可知,有人出了银子,出了银子要买你的双腿;还有人出了银子,要买你一条小命。”
话音未落,玄衣老道冷冷的目光陡然变亮,紧紧地笼罩着崔硕之周身,仿佛在等待着,等待着崔硕这稚嫩少年的反应。双腿即将被废,小命即将呜呼,这倔强傲骨之少年,真地还能支撑得住么?
反抗?二者实力相差悬殊,崔硕这稚嫩少年即使平添了几分力气,即使已是会些稀奇古怪的相扑功夫,但反抗得手之可能依旧近乎于零,甚至连反抗之机会都不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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