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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在路上大概颠簸了一个半小时之后,我和我的好朋友司徒悦铭,便来到我台山的家乡——海步镇。虽说是一个半小时,但其实这只是从台山的中心县城台城县到我家乡海步镇的时间。我是先花一个多小时从江门乘车到台城,在那里会合从开平过来的司徒后,再花两个多小时才回到我乡下。全程差不多总共有四个小时。坐了这么长时间汽车,以致下车后的我,腰腿酸痛得几乎连站起来都有困难。“谢天谢地!终于都下来了,坐长途车简直是要人命!”我捶了捶腰腿不舒服的部分,然后再使劲地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大大长吁一口气。“再这样坐下去,我以后娶老婆都成问题。”
“才坐这几个小时的车就觉得辛苦,看来你得多锻炼锻炼啊!”司徒微笑地看着我,打趣地说。
“你当然没问题了,才没见一年,居然强壮结实了这么多。”再次打量了一番司徒,我不由感叹起来。
刚才在台城车站跟司徒会合那时,第一眼看到司徒,还真有点认不出他来。以前司徒的身材跟我差不多,都是不胖不瘦,中中等等的。一年下来,司徒居然变得如此健硕。壮阔的胸膛配衬着英伟挺拔的身姿,人的气韵尽显飒爽。真的感慨同人不同命。不过这也是无可非议,毕竟司徒将来从事的是土木工程这类工作,没有一个好身体是应付不了的。
“我变壮,这就说明了一个道理,”司徒说:“我注定天生辛苦命!”
我无奈地笑了笑,“是吗?按你这个道理,我就是天生废物命了。”说这话时,我拿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给我表侄女,因为她说过会来车站接我们,不过我在车站四周都看不到她的身影。
“喂——幺叔!我在这里!”
正当我拿起手机,开始按键拨号之际,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远远地向我喊来。我循声望去,发现是表侄女。她就在我们身前这条街道的不远处,正朝着我们这边走来。于是我便放下手机,和司徒一起迈步走向我表侄女。
看到表侄女,没想到大半年没有跟她见面,她竟然换了个发型。之前的长发变成了现在清爽舒服的及肩中短发,气质都变了样,整个人优雅成熟了许多。这实在让我眼前一亮。
我装出久别重逢那种亢奋的样子,张开双手,作拥抱状对着表侄女说:
“哎呀,我侄女竟然变得这么漂亮了?来,给叔叔抱一抱!”
表侄女立即跳开,“少了这套,别以为这样可以占到我便宜!”
我早就预料到表侄女会这样反应,便说:“叔叔抱侄女有什么占不占便宜的?看来现在的晚辈一点都不懂礼教啊!”
“对你就是不需要讲礼教!枉我一直对你这么好,又关心你又介绍女孩子给你认识,你居然这么长时间一个电话也没有。我不主动找你,你就永远不找我了?”表侄女一边鄙夷地看着我,一边心有不满地对着我抱怨说。
这么久没见面,一见面表侄女就送给我这样一份“见面礼”。看来表侄女还是一如既往地“野蛮”和“霸道”,对我依然都毫不客气。
其实本来我和这个表侄女并不是这么熟的。她住在我乡下台山,而我则住在江门,以前因为距离的原因彼此几乎没啥接触,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直到前两年有一天我跟随家人回去乡下探访时才无意中认识了她。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我竟然有一个比我小两岁的表侄女,而且还长得这么俏丽动人。记得那时最让我感动的,就是表侄女对我的照顾。当时家人隔天就回去江门,而我则继续留在乡下玩,却不小心染上风寒病倒了。表侄女为了照顾我,每天不知疲倦地买东西回来给我吃;我无聊时又不厌其烦地叫她的朋友来陪伴我,大家一起聊天,一起看电视,直到我退烧为止。我和她的感情,就是从那个时候建立起来。尽管由于我不太喜欢打电话给别人的这个习惯而致使自己甚少主动联系她,不过在我心里,她就像是我的家人一样重要。
“没有啦,我的性格就是这样,只要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的重要性就像人民币一样就行了。”
“懒得理你!”表侄女便不容分说地夺过我的话语权,然后视线落在司徒身上,说:“这位就是你昨晚在电话里头说的那位朋友?”
我说:“是的,他的名字叫做司徒悦铭,我在香港读书时认识的好朋友。”接着我面向司徒,给他介绍表侄女,“司徒,她就是我表侄女,全名叫甄思敏。”
“Hi,你好!”司徒向表侄女打了一声招呼,“很高兴认识你。”
表侄女则微笑地向司徒点头示意,说:“司徒哥你好!”
“之前听至白也提起过你。希望我这次回来玩,不会带给你麻烦!”司徒说。
“怎么会呢?麻烦也是幺叔他麻烦啦!司徒哥你,我是无任欢迎的。”
表侄女这句话,顿时让我胸口有种中箭的感觉,我无辜得都不知道如何反应。
“走吧!先带你们回去我表姑的房子里安顿好行装。”
说着,表侄女便转过身走了起来,一点也不容许我对她那番话作出任何回应。见此,我只好和司徒跟随着表侄女一起迈步离开。
我们三个人在路边并肩而走,期间我不断观察着家乡四周的环境。阔别了乡下差不多有两年时间,再次回来,家乡给我的感觉依然都是这样从容、安详和宁静。在人与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显露出城市的烦嚣和争斗之外的悠闲、平和,就如一幅挂在展览馆某个角落的图一般,静静地吸引人驻足观赏。难怪司徒每年都要回去他家乡过一过那田园式的生活,那种置身于大自然的舒适感受,城市永远都无法给予。这次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放松一下自己。不知道表侄女会有什么安排呢?
我问她:“好侄女,等一下安顿好行装,我们有什么精彩的节目安排没有?”
“先回去村里吧!我爸妈都在村里等着你呢!”
表侄女的回答提醒了我,“对呀,差点忘记了!回来家乡应该要第一时间拜访表哥表嫂他们。我不能这么没礼貌。”
“所以今天的晚饭,就顺便留在村里吃好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肯定要在我家吃一顿的。至于吃完晚饭有什么节目,今晚我们村里会召开会议,商讨一下关于村里坟墓被人破坏的事。我爸妈也去。如果你们有兴趣的,吃完饭之后我们就顺便去凑凑热闹,没兴趣就直接回来镇里玩。”
“什么坟墓被破坏了?什么意思?”我问。
“你都不知道,你们来之前的这几天发生了多少事。一个星期内,村里就已经有五个老人相继自杀了。”表侄女突然用一种夸张的语调说。
“老人自杀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徒惊异地搭话。
表侄女这番话不但勾起了司徒的好奇心,也一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对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些老人会突然自杀了?”
“我怎么知道!只听别人说,这些老人的自杀都表现得非常坚决,好像早就准备好赴死一样。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临近春节才发生这些事,真的好恐怖,弄得晚上我哪里也不敢去玩。”看得出来,表侄女叙说时的样子依然还有点心有余悸。
“你有没有有亲眼看过这些老人家自杀?”我问。
“没有啊!他们自杀的时间都是在凌晨夜深人静的时分,只有一个是在大清早。那时我还在睡梦之中,外面发生什么事我哪里知道。”
“那有其他目击证人吗?”
“好像见到的都是自杀地点附近那几个左邻右舍,但听他们说就奇怪了。”
“怎么奇怪法?”
“就是这些老家人自杀前都好像聋了一样,愣在那里,怎么叫都没有反应。一直僵硬地站着,然后突然不知为什么,就做出自杀的行为了。”
“这些老人是用什么方式自杀的?”轮到司徒发问。
“有的用刀子割破自己的喉咙死去,有的在村头那棵榕树上吊自缢,有的喝农药身亡,更有的是自焚烧死自己。”表侄女对我们一一讲述。
“不会吧!有没有这么离奇?好像在听鬼故事一样。”对于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我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只是现在是出自我表侄女的口,我又不得不试着去接受和相信。
“你也觉得好像是鬼故事啊?我们村里的很多人都以为是鬼神作怪啊,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前来索命这样,有些人都相信了。”表侄女说得煞有介事的。
“你不会告诉我,你也相信吧?”我反问表侄女。
“我也不知道,不过除了这种解释,我想不到其他的……”
“拜托!亏你还是村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受过教育的,居然还有这种思想。”我不以为然地回应,“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鬼的话,我倒很有兴趣见一见它们。那些所谓的鬼怪传说,全都是故弄玄虚,现实生活中我一件都没有碰到过。就说那个什么笔仙,本来我还半信半疑的,但我笔了大半个小时,却连只苍蝇也没见着。不知道那些鬼是嫌弃我用的笔便宜过头还是怎么样,换了几支一点反应也没有。”
“什么嘛!这种事就算不是鬼神作怪,也会让人感到很恐怖啊!害怕也很正常。”
“其实抛开是不是有鬼这种说法,类似的这种事情也很少见。在同一座村里,居然会有老人接二连三地相继自杀死去。”司徒说出他的看法。
“就是嘛!真不知道撞什么邪了,好好的农历新年被弄成了这样,一点喜庆的气氛也没有。”表侄女说得一脸委屈。
“肯定是由于某些现实原因才导致这些老人想不开而已,跟鬼神绝对没有关系。”我说,“那报警了没有?警察怎么说?”
“好象有,但至于情况怎么样我就不太清楚了。”
“那刚才你说的,坟墓被破坏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村里那些埋葬在山边的坟墓被人破坏了呀!坟墓被挖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挖的,但前两天才被村里的人发现。”
“会不会是盗墓贼所为?”我给出一个猜想。
“根本不可能!”表侄女予以否认,“我们村又不是古时候帝皇陵墓的所在地,有什么好盗取的?况且我们这边的风俗又不会拿什么金银财宝给死去的人一起陪葬。有这么多钱,个个都搬到城里去了。”
“说的也是。现在的盗墓贼很专业的,连《鬼吹灯》什么的也看过。不会无知到这种地步!”我赞同道。
“坟墓被破坏,老人又自杀死,难道你们会村有什么事要发生吗?”司徒这个说法很是耸人听闻。
“不知道啊!村里某些人的说法就是,那些老人之所以自杀死,都是因为被灵魂附体所致的。而这些附体的灵魂,就是破坏坟墓时被惊动到的那些亡灵。”表侄女说得还真惟妙惟肖,“现在想想,我都不知道这一切是真还是假了。”
“这怎么可能?”我驳斥,“不要胡思乱想啦!真的是这样的时候才再算吧!”
徒步走了五分钟左右,我们三人便来到一座三层高的住宅楼前。这座住宅楼,就是表侄女他父亲的妹妹,也就是我表姐遗留下来的物业。
这座房子的前身是表姐开的一间酒楼。自从表姐举家前往英国定居以后,酒楼便关门结业,而它也随之交给了表哥看管。不过表哥他们一家并没有搬到镇上住,依然留在村里。现在大楼的一二层租给了别人开店卖电器,三楼则留作住房用,以便不时之需。两年前我刚认识表侄女时,就是住在这里。
大楼前门是那间电器店的店铺大门,所以我们就从大楼旁侧的铁门开门进去,踏着楼梯走上三楼。
三楼的空间非常宽敞,诺大的客厅,再加上四间房间和一个露台。如果不是大厅的某些地方和其中两间房间摆满了杂物,说不定三楼真的会给人空空荡荡的感觉,毕竟它的前身是一家酒楼。
我和司徒进入其中一间房间。房间里面的床铺和棉被等东西都已经准备好。表侄女说,这是她花了半个下午帮我们弄的。我们摆放好背包后,便跟表侄女下楼返回街上。而在这期间,表侄女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喂?美园?”表侄女拿起电话接听,“……跟表叔在一起……对啊,他刚回来……你出来没有……好的,等会儿见!拜拜!”表侄女挂断电话后,她忽然有点得意地看着我。
我蹙眉:“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表侄女说:“之前跟你聊电话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会介绍一个闺蜜给你认识的?”
“对啊!这种事我怎么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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