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还在难过着,那我给你讲一个小故事吧。”我轻轻吹了一下她的耳根,让她产生愉悦的感觉。
“嗯,我会好好听着的。”她微微地晃了晃身子,把身子调成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她把腿搭在我的腿上,那似流水般光滑的肤质紧贴着我。
“小手和小脚伸进被子里了吗?那我开始讲了喔。”
——
这是一个发生在人类目前不曾探索到的星球上的故事。在那个星球上,存在着一些不为我们所知的物种。我们姑且把那个星球上具备思考能力的物种叫做“思能者”;把没有思考能力、只具备正常条件反射的物种叫做“微能者”。那个世界上的思能者发展出许多类别(比如接下来要出现的类人与类龙),同时也逐渐发展出自己的价值观。就像我们人类划分一个个社会阶层一样,他们形成了许多派别:一是反对与任何其他物种、包括与其他类别思能者共恋的保守派,他们认为高贵本族类的思能者和不同物种进行恋爱的行为是下流可耻的,而这个派别则以一位类人公主的父亲某君主为代表,他认为只有跟同族思能者进行婚配,才能使自己的后代避免出现家道中落的状况;一是处于灰色地带的半保守派,这些思能者虽然也和保守派一样不支持与微能者进行跨物种恋爱,但他们并不觉得与同为思能者的物种进行恋爱有什么值得说道之处,反而认为能促进思能者大家族的发展;一是支持跨越物种恋爱的派别,即不管是思能者还是微能者都应该有互相选择的权利从而自由恋爱——只要它们彼此钟情互相心爱。他们认为思能者并不能因为唯自己具备了思考的能力,从而有权利歧视其他物种。或许我们可以把这一派称为自由派,这一派别则以那位公主为代表。
类人公主的父亲一开始并不知道公主属于自由派——只因为他常年让公主接受保守派的教育,让她接受保守派的熏陶和信条。他每时每刻都像一块漂浮在时间巨浪上的朽木,以为凭借自己是一块古董,经时间的雕磨,便能凸显珍贵;殊不知自己不是玉石,而仅不过是一块确确实实的朽木——待到腐烂后,只有数不尽虫螨与细菌比它曾结过的花朵更爱它。
公主变成坚定自由派者的经过,还得从她在十几岁的一次生日说起。
还有几天就是公主的生日了,因此公主的父亲想凭借自己身为君王的权力,把这一次的生日宴会办得特别宏大,于是对公主说他要举办一回那个世界上前所未有的筵席。不过公主知道以往举办的每一次生日会都是如此盛大而吵闹的,她只希望能与自己的朋友在一起过一次生日。然而她不便开口言说,是否同意都不会是她所能决定的事。
生日的那天,所有身处上层阶级的同族思能者都被邀前来参加此次盛宴。每位高贵的思能者均赠与公主各不相同的礼物,那些礼物代表着思能者社会里最高的物质财富。有些青年思能者甚至不惜把自己的所有金银珠宝赠送给公主和君主。有的为了博得情场上的胜利,有的更如同邹忌“欲有求于我也”之类,通过与公主结姻缘,从而使自己能够不断升迁,掌握思能者社会里的财富与权力,将其垄断化。
参加盛会的思能者如此之多,难免掺杂着对于保守派来说“不纯洁”的物种,即异族思能者。其中一位异族思能者类属类龙,这龙打扮成公主这族的青年人模样,让人瞧不出他是类龙,泰然自若地混杂在人群之中参加这场出奇的宴会。在场的人族觉得这位新来的宾客有点奇怪——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明着带来任何珠宝,而是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了进来。这有些不像类人的习俗。人们都认为要么是类龙为了吸引公主的注意而想到的特殊做法,要么是为了防止在路上被盯梢剽窃,猜想财宝应该装在了这个盒子里边。君主和他人一样也没多大在意,他想这么点盒子才能装多少珠宝,这人如此吝啬,势必不得公主欣赏,成为女婿也就更不必去想象了。因此不像其他礼物一般过分检查,把礼物拿给了公主。
公主觉得这个礼物很特殊,自从父亲为自己大办生日宴会以来,自己还不曾见过如此模样的礼物,或许这已经达到类龙的一半目的了。公主打开盒子一看,里边装的是一些竹简和一张纸条。竹简上用人族的语言载述了类龙精挑细选出的一些有趣生活经历,以及一些小笔录——那是他经历过千奇百怪的事情以后才懂得的道理。那些里边的内容世人已经不得而知,传言说是类龙模仿人族的生活习惯而加以改编,看过那个竹简的人们都会一致认为这位追求者也是人族;而公主身受本派的教育,也收到过许多本族求爱者的笔信,知道他们不可能把字体写成这样,更不可能用竹简写字。
公主的一位侍女说,在那个收到竹简的晚上,公主和她的烛灯一夜未曾合眼,夜深人静时陆续地传来她清爽的欢笑,就算烛光阑珊,灯火将灭,公主还是舍不得入眠。而且可以看出类龙对此件礼物非常用心,虽然人族的笔法很难学,他写出来的字体十分稚嫩,不过从每个端端正正的文字中不难看出他正在努力学习人族的书法。
另外,盒子里还藏着一张纸条,里边用清淡的墨水写了几个字:“明日戌时,合欢树下。”公主觉得很怪异,但也觉得非常有趣,于是日思夜想,盼望着第二个夜晚的到来。
第二天清晨,君王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睛红肿不堪,知道她肯定在熬夜拆开那些非常有价值的礼物。但他这辈子肯定不会想到,这些礼物中唯独能让公主如此激动的礼物竟是龙族送的木盒。不过,她脸上却增添了很多光辉的笑容,他从来没见过哪个生日礼物能如此得到公主的喜爱,于是愈发觉得本族的思能者越来越合他心意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他开心地在心里想着。
呵,愚笨的人!
公主从来都住在城堡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而今幻想着那位素未谋面的思能者的模样,时刻不能自拔。城堡里没有合欢树,她越发向往外边的世界。可是哪里才有合欢树呢?她打扮成一位农妇,在城堡里四处游荡,每遇一位路人就询问一次合欢树的方向。有一群嬉闹的孩子路过,他们刚从那树底下嬉戏游玩回来,于是他们指着城堡外的某个方向,告诉公主应该怎么走。
她又去炼金术士的家里找来了一瓶药水,人喝下了这药水便会在外表上看起来如同死人一样,但这种药只会将呼吸减到最弱,除非过量饮用,否则并不会引起死亡。
晚上,守卫城堡的卫兵看见远处来了一位提着一篮子水果的农妇。他只见远处的她看来满身污泥,尤其脸上的特别多。而服饰的类型却不像农人常穿的式样,那更像是宫中侍女的服饰,待到她走近了,还看到几瓶新鲜的果汁。
“咳,咳……你好啊,卫兵。”公主模仿老妇人沙哑的声音,变着声线对着卫兵边咳边讲。
“您好,老妇人。您是从哪里来的,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卫兵不解地问道。
“不是的,我是君主派来给您送水果的侍女。”她看到他疑惑的眼神,就姑且这么说。卫兵很奇怪,君主为什么会对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卫兵如此照顾。不过念想昨天是公主生日,他猜想,或许是君主想把每个布衣小民都照顾一番来尽宴会之兴。可能君主已经给很多比他身份高的人物送了东西,因此待礼物送到他这等小民已是一天之后了。想到这,他不禁为君主的慈祥仁爱所激动得落泪,祈祷君主能永世统治着这个国家。
“那您怎么会弄得满身是泥?”他怀着对君主的感激友善地问道。
“呃……这不是怕君主抱怨我动作慢嘛,因此急着给您送来。刚刚在路上跌了一跤,正好摔在了泥地里。”她编织出了一套套说辞,只想快点切入正题,“跑了这么远的路,真是累得够呛。”于是她从篮子里拿出一瓶没有投过药的果汁,自然地喝了下去。喝完之后,她假装随意拿起另一瓶果汁,递给卫兵。
“这……这也是君主赠予我的吗?”虽然他站岗多时,早已饥渴难耐,但他还是假装矜持地问道。公主点了点头。他也不管这瓶果汁是否存在问题,便咕噜咕噜一饮而尽了。喝完之后,他那些忠于君主、忠于保守派的信念更加坚定了——看到君主对待每一个百姓都如此细致入微,在生活上俯察民心,于是他下定决心今后一定不再混日子,不再像以往那样偷偷离开岗位而跑去城门旁的小店一边寻花问柳,一边喝得烂醉如泥……不过,可是人皆爱慕美色的嘛,谁又不会对美好的事物有一颗爱慕之心;那还是折衷一下吧,起码去的次数应该少一点,不再总是懒散工作、怠于督察了。
嘶,只不过这果汁为什么像酒一般让人感到醉意呢……待公主看卫兵几乎没了呼吸,于是悄悄打开城门,闯了出去。
城外的小路很黑暗,而这是她第一次走到城外,于是只能凭着感觉往大概的方向走过去。她有些后悔没有把卫兵的灯一并偷出来,但在这寂寥的小路上,听着脚丫踩着沙沙作响的落叶,也给了她未曾经历过的乐趣。合欢树在夜间闭合,却有两位苦情人在夜间绽放。
清幽的月光照耀着一棵带着桃红色花朵的树,树的尖尖叶子和那些孩童所描述的十分相似,且孩童说合欢树只此一棵,因此她确定面前这棵唯一且与众不同的树便是他同她约定的地点。她换上放在篮子底下的衣裙,那衣裙已被覆盖了苹果散发出的乙烯香味,接着在附近的一条小溪把面庞清洗干净。
和刚刚她来时那样,树丛里传来了踩踏落叶的声音,公主看到一位蒙着脸的男子向她走了过来。她满怀期待着也朝他奔走了过去。林中的水滴沾湿了公主的衣裙,公主也不去留意。待到她奔向了他的怀里,只觉得他身上也和她一样湿润,似乎是两者相爱的结晶。
龙不敢讲话,怕自己使用还不够熟练的人族语言时会暴露出自己属于龙族的事实,担心公主不会爱上自己。他只是接受公主的爱抚,并且也回报以同样的温柔。公主如此深爱着龙,怎会才不猜透他的小心思呢?因此她也同样不说话,只是深情地望着类龙。
公主的手搭在龙的手上,他们就这样互相静默了许久,龙从怀里的一个口袋掏出了金块,金块只有手指一般大小,上面却用人族语言刻上自己的名字,还有刻上了很多龙族国家的风景,那是他找遍了龙族城而从中挑选出了最好的匠人熔融与雕刻出来的;公主没有带任何礼物,于是摘下了自己的发簪送给了龙,那发簪混杂着泥土的芬芳,还带着公主衣裙的香味。龙真想把此刻的气味永存下来。龙把发簪别在了自己的内侧衣袋上——也就是先前放金块的位置。
在彼此交换了定情信物之后,公主踮起脚尖给龙一个深深的吻,他们的这次相会一句话都没有讲,却似乎道尽了自己的心肠。他们就此互相告别。
后来,公主每天不顾风险为了心上人——或许叫他心上龙会更合适点——而偷偷写信,并且学习了龙族的语言。类龙把自己的书信夹在从城外运来公主城堡的书籍之中,并且在这些书籍中放上几本用龙族语言著作的书籍,似乎想让公主发现这些书从而引发对这门语言的热爱。君主看见公主自从那场生日以来愈发热爱上了学习,每日都瞥见公主在书房悬头刺骨的身影。他认为一定有某位人族思能者用极其富有的财富吸引住了公主,公主为了做一位富有才华的贤妻良母,让这位思能者感受到她的贤惠,因而用功学习。
公主觉得龙族的语言很奇特,和人族语言的模式完全不同,于是渐渐爱上了这门语言。一天,公主想给龙一个惊喜,于是用龙族语言勉强但却细致地写好了一封信,可是突然想到龙不愿向她暴露自己的身份。
等等,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知道龙为什么要在合欢树下和她见面了:龙是外族者,不敢多次伪装人族进入公主的城堡内和她见面;趁这次伪装人族来为公主庆生,龙把握住难得的机会在城里四处观察,他了解到这个城堡里没有合欢树,而这棵代表爱意的合欢树恰有一棵在公主的城堡外遗世独立着,因此龙跟公主约定了这个不入城堡而能和公主见面的方式。
这么一想,她觉得这条龙实在非常有趣。她想还是假装不知道他是条龙,等到以后再给他更大的惊喜吧。于是又将刚刚想对他说的许多话翻译成人族语言写在了信纸上。
且说君主的正配——也就是皇后路过书房,经常听到公主在书房里念叨着一些不属于人族的语言,而且怎么仔细去听,那腔调都很像仇敌龙族的发音。她怀疑公主恋慕上了龙族者,如果真是这样,则能不被群臣与妃嫔嗤笑?若不及时止损,这对家族可实在是不可估量的损害、莫大的耻辱。
一气之下皇后打开了公主的书房,公主转回头,惊恐地看着皇后朝她走近。她来不及掩藏这个信封,于是塞到了背后。
“你在偷偷摸摸地干什么?”皇后问道。
“呃……没在干什么。”公主悄悄地用放在背后的手盲摸抽屉的拉扣,想找到拉扣把抽屉拉开。
“那你给我看看你身后的东西。”皇后不识趣地又前进了好多步。公主紧张地摸了又摸,终于找到了那个拉扣,于是抽屉悄悄地被打开了。
“你就不能给我一点隐私吗,为什么我的任何事情你都要管?”她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其实内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张。抽屉已开到能够把信塞进去的大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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