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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5号,是我们离开学校最后期限。
离校前天,我和杨俊超去了实验室,最后一次去,去整理实验台,其实这工作根本不用做,没人管。可我们俩还是去了。算是有始有终。路过图书馆时,我们俩在馆前喷泉那拍照留念。整片天空都弥漫着离别味道。
很多人都无比感伤,因为这次毕业,意味着彻底告别了学生时代。但我想我很快就能再回到校园的。伤感却无法避免。一遍遍回放四年来种种经历,开心过,迷茫过,失落过,坚定过,追过人,失败过,挂科过,考研过……似乎没有什么遗憾的了,可我还是感觉,若时光可以倒流,似乎还可以过得更精彩些?时光不会倒流。天下也没有不散宴席。
到了晚上,我原本想独自逛一逛这生活了四年的校园,到了商业街却遇到了大概同样想法的杨俊超,于是我们俩结伴绕着校园外环路而行。晚上刚刚下过细雨,闻起来很清新,钠黄色的路灯,照得整个校园一片雾蒙蒙。一切好美,就像刚出浴美少女。可惜就要离别了。我们俩慢慢走着,走过同心桥,走过蔷薇,走过实验楼,走过图书馆……
“你去肥县那家化肥厂,定下了?”
“嗯……你去潍坊那家公司?”
“是的,上十二休二十四,有时间考研。”
“嗯想好就行。”
我本想再跟他说说话,可他默默走着,仿佛已陷入自己回忆和心思。路上只有我们俩脚步声。某个时刻我偷偷看去大学最好的朋友,他脸颊轮廓依旧分明,脸色依旧阴郁。有些话到了嘴边我说不出来,知道提起了他只会越发沉默。他始终不愿多说自己想法。他还是那样沉闷。肥县那家化肥厂并不是好去处,工作十二小时劳动强度大不说,还有刺鼻气味,可我知道,杨俊超选择去我们大学所在市下的肥县,想必是为了方便回来重修。因为他每学期都挂科,补考也许多未过,只能重修,英语四级虽然学校为他们削足适履,限制分数一降再降,可他还是不过关,毕业了也只拿到了证明上过大学的毕业证,而没有拿到在学术上标志“合格”的学位证。我看着身旁好朋友,某个瞬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现在的自己。
杨俊超沉默寡言,很多事都不跟同学们说,有时也包括我,即便问他也不说。譬如大二开学后,那时我们俩还不是太熟,见面我问他上学期考得怎样,有没有挂科,可他笑笑不肯说,那时我就知趣地闭嘴了,后来再也没有主动说起挂科的事儿。其实那并没有什么,大家都挂科嘛。诸如此类事儿还很多。随后我才隐隐知道,杨俊超每学期都挂科,而且挂很多门。有时我也很难理解他为何挂那么多,毕竟每次考试前老师都会给划重点,只要用力突击突击,考及格还是不太难,而且他也去上自习,考试时也很认真对待。有次我们考完专业课,他就向我请教问题,逮住一个课本上给出的公式问我怎么来,我很无语,课本上给出的啊,何必纠结怎么推导出来的?记住,会用就是,那公式后面又代入了某些复杂公式,他有些看不懂后面演算过程,其实,我也看不懂,但那没关系,老师说过后面问题太偏了不考的,可他还在纠结那些复杂公式,太抠细节,以至于把主体思路都落下了。这点我与他相反,学习上我总是先弄懂大体框架,先明白大体推导过程,然后再入手细节,所谓先主要矛盾再次要矛盾,可这样也有问题,常常在细节处丢分丢三落四,这大概是我马虎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后来我们俩很熟悉了,他偶尔也就不掩饰自己叹息和怀疑,怀疑自己的能力。我知道他当初高考成绩比我高很多,而且还是应届,便安慰他说,可能还没适应大学学习模式吧。其实我很想直接告诉他,他挂科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心思太重了。他在宿舍没事儿时,就坐在椅子或床上愣愣出神,好半天,像灵魂出窍。我想他脑海中大概在琢磨一些人和事儿吧,过去的,现在的。这点多么像曾经的自己。
高中时候,每当我想偷懒,就会想起这些年父亲在耳旁教诲上进的话,比如这些年我们家受到亲朋好友怎样冷落,因为贫穷受到至亲怎样相弃,因为生活在最底层受到别人怎样倾轧以及周围人轻视,每当我想起这些时,就有了学习动力。可我也常常想得愣愣出神,尤其高四学习压力大时,常常想若考不上大学周围人会不会嘲讽,想考上大学亲朋好友反应,想考上大学那种扬眉吐气感觉……常常一想一节课就过去了。贫穷是我们进步最好动力,也是阻碍我们后来前行的累赘,负重而行,心思过重,想得太多,就会患得患失。我想高中考前失眠也无不是跟这有关系。
很多次我都婉转告诉他,有些事儿不要想太多,想多了只会自寻烦恼,徒增思想包袱,多思无益啊。可他太多太多的事儿,都搁在心里,不跟任何人讲。我说:“即便我们解决不了实质性问题,跟我们说说,也能出出主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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