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金愣住了。不存在?那又是什么意思?
暮暮鲁院长摸了摸他的头表示安慰。
“飞行器成功了,其实它很简单,你知道我们七角城有种树叫做蛙跳树?这种树木的材质非常坚韧而且有弹性。我用它制造了一个巨型的弹射装置,然后用织物做了两只巨型翅膀。在计算好角度和降落位置之后,就像这样,”院长用手比划着弹射的装置和轨迹,“我就飞了上去。尽管只停留了十分短暂的片刻,也足够我看清楚那个事实了——天空,它并不存在。那里只是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有。连空气也没有。”
“空气……也没有?”
“是的。根本没法呼吸,”院长把手掐在脖子上,生动地模仿起窒息的样子,让阿尔金有点害怕,“幸好没有停留太久,否则现在和你说话的就不是我啦。哈哈。”
阿尔金不说话了。他低下了头。院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你知道我从这件事中学到了什么吗?”
“什么?”阿尔金无精打采。
“那天降落后,我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哦,原来‘古老典籍’说的都是对的!它确实完全正确,无所不知!那以后我就决心认真学习它传授给我们的所有知识,并且尤其小心谨慎地不出任何差错。我可以非常自豪地说,”暮暮鲁院长眨了眨眼睛,“那以后每一年我都是七角学院最优秀的学生。后来成为老师又担任院长直到现在,也许在其他事情上我会出错,但只要谈到‘古老典籍’,我没出现过任何哪怕是丁点儿的纰漏。”
是的,阿尔金知道。全知机告诉过他。大家也都是这么说的。
“而这一切,都多亏了那次失败。所以说,孩子,不管你对什么发生兴趣,只管去探索吧。不管是失败还是成功,可能都会为你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只要记住一件事,”暮暮鲁院长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古老典籍’永远是对的。”
“好的,院长。谢谢您。”
阿尔金向院长告别,离开了校园小道,心中充满失望和某种轻微的、小小的、但又非常尖锐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天空不存在,那上面什么也没有。这是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他知道了有种东西叫做飞行器,而它是可以被制造出来的。
阿尔金决心像院长一样,制造一种飞行器。他还决定,要让这种飞行器在天上停留更久,并且再寻找一种方法,让他可以在那里呼吸。而这得到了暮暮鲁院长的支持。他甚至把自己的图书室借给阿尔金,让他每天放学后可以在那里呆一个小时。
这段时间长达六年。并且变得尽人皆知。
那个不自量力的男孩想要飞到天上去。他是傻瓜吗?谁都知道那里什么也没有。哦,他是个傻瓜无疑了。“鸟人阿尔金”的绰号就这样流传开来。那些粗鲁的人也会叫他鸟蛋什么的。老阿尔金也承受着同样的压力,因为大家总是不时暗示或友好地表示,他应该对他古怪的儿子做点什么,否则这孩子的前途就毁了。
只有暮暮鲁院长知道阿尔金进展到了什么程度。这也是他始终无条件给予支持的原因——那张图纸真令人叹为观止。他意识到这不仅是个优秀的学生,凭着那股热情和专注,甚至某天超越自己也是可能的。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阿尔金迟迟不开始投入制造?
早在三年前,飞行器的设计方案就已经完成了。那时阿尔金只有十一岁,但那也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工程。阿尔金告诉他,虽然方案已经完成,但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完善。尽管暮暮鲁承诺提供给他学院的制造坊,他还是坚持先修改图纸再说。
通常制造者总是在方案完成后就立刻开始投入建造,他们会在过程中不断完善细节。更何况那之后的三年,阿尔金所做的修改都无关紧要。譬如飞行器上的纹饰。或者弹射座椅的坐垫布料之类的。
阿尔金自己也不明白。他编造了许多理由,是的。但真正的理由,直到某个炎热傍晚,他躺在床上,聆听室外父母的低声谈话,才猛然从心底浮现。
我害怕了。他无比震惊地想。我害怕飞上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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