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辉阁,青州城内最大的酒楼,坐落于枫溪河畔,两岸的迤逦风光尽收眼底。于此与友人傍窗而坐,要几碟小菜,清酒一壶,评江湖趣事,论天下英雄,当真是快意非凡。
一道白衣倩影双臂抵在红漆雕花栏杆上,倚栏而立于澄辉阁的二楼之上。午后明媚的阳光洒在那张肤如凝脂的俊美脸庞之上,三千青丝与束腰白绫随风飘零。洛承影失神地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热闹非凡的市井景色,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回想起十几天前初到青州,与现在相比那会儿的时光总是多出一分温馨惬意。
“洛姑娘,来喝杯茶吧!这可是澄辉阁有名的‘落雪银针’。那人也快到了!”
洛承影闻声,便向楼梯左侧靠着窗边的一桌走去。那桌上正坐着两人,一人在品茶一人在闭目养神,而这两人正是风宇与昆吾。
洛承影坐下,正想为自己倒一杯茶时,突然一名身着蓝底龙纹长袍,手持红缨玉骨折扇,头顶竹笠的男子从其后一手钳住风宇的右肩,只见那人低喝一声,注力于臂猛地发力,便将坐于长凳的风宇凌空摔了出去。昆吾睁目看去,而洛承影见此神色微惊迅速起身援手。而昆吾看见站起的洛承影淡笑摇头示意不必出手。洛承影虽心中疑惑不解,却只得相信两人缓缓坐下。
风宇凌空一翻,轻灵得若秋叶临风,稳稳落地,脸上挂起一抹轻笑,伸出右臂,手掌屈了屈挑衅着来人。那人也不怠慢,一步上前,屈指成爪带着疾风向风宇喉间抓去,却被风宇步子退了半步,险险避开,反后右手一掌拍向那人的小腹。来人反应极快,左手一转,扑的一声将折扇展开挡在小腹,挡住那一掌,风宇一击未得时,那人收扇欲以折扇点穴。风宇右手使出一招“雨疏风骤”,只见右手双指如幻影般点在那人伸来的小臂上,见得那人右臂被弹开后,一掌拍在那人胸口。那人闷哼了一声,倒了几步,但却没有反击的迹象,反而大笑了几声,摘下竹笠,抱拳笑道:“风宇兄,好久不见!”
风宇脸上露出笑意,丝毫没有震惊似乎早己知晓来人是谁,抱拳还礼:“龙腾兄!”
风宇将龙腾引到桌前为众人互相介绍了一番。龙腾刚坐下身来,便令小二将预备的酒菜端了上来。四人寒喧了几句,待得酒过三巡后,风宇从腰间取出一枚精钢箭头。风宇与龙腾相识了近十年,为至交好友,彼此间颇为信任,也深知彼此的性情如何,风宇顿了一下,神色凝重,便直言不讳地说明了来意。
四人沉默许久,龙腾神情肃穆率先开口,沉声道:“这杖箭头确实为我龙家堡独制,或许是有人偷取龙家之箭,借刀杀人。然风宇兄,我也并不是私心庇护我龙家堡,避开嫌疑,只是自家父云游四海后,龙家堡便以我为主,龙家堡一举一动皆在我眼中,发生此等事我不可能不知晓。但此事关乎芸儿妹妹的安危,但我回去严查真相,定会给风宇兄一个交代!”
“事态紧急,在下先行告退!”龙腾急忙起身,向三人抱拳告辞后,便匆匆离去。
“你相信他么?”昆吾看向风宇,淡淡问道。
“我与他相交甚久,此人性情淳良直率,我相信他本人,但我不相信他龙家堡!唉,当日昆吾兄所言无误,也怪我没有妥善处置,才招至此祸,令芸儿受苦!我不太放心,事不疑迟,我便动身去调查龙家堡!”说完,风宇也匆匆下楼而去。
“昆吾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洛承影看着昆吾问道。
“我们也走吧!”
“走,去哪呀!”洛承影放下筷子,急声问道,便起泉追向下楼而去的昆吾。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许久,从澄辉阁出来后,二人便沉默着没有多说些什么。
洛承影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不禁问道:“昆吾大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呀!要去做什么啊!”
但昆吾却没有回应,洛承影心中无可奈何,望这眼前这个冷面寡言的身影,目光幽怨地踩了踩脚,又急忙追了上去,要是跟丢了,那就没脸面了。
却不想这时昆吾忽然停下了步子,洛承影心中碎念着些什么,没怎么看路,一不小心就在了昆吾的后背。
“哎呀!”洛承影被撞得额头生疼,急忙用手揉了揉。
“到了,进去吧!”昆吾转身看着一脸痛色的洛承影,自顾自地说道,还不待洛承影回过神来,便径直走进了街边一家店铺。
洛承影抬目望去,这是一家名为“神兵阁”的武器铺,从街道上便可见铺内的墙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各式兵刃,刀枪剑戟,走进铺内尚可见奇形怪状的暗器透着令心胆寒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冷冽的生铁味儿。
“昆吾大哥,这是?”洛承影新奇地望着各式锋利的兵刃,看了一眼身旁的昆吾。
昆吾看了看洛承影额头上淡淡的晕红色,叹了一声,道:“你虽功力尚浅,但既已习武,传你剑术,今后你也是万千剑客之一了。身为一名剑客,应该拥有自己的佩剑。今天只要是你看上的,由我来付账便可!”
“真的么?谢谢,昆吾大哥!”洛承影顿时心中一扫之前的阴霾,嫣然一笑,及忙跑开了去,笑眼新奇地打量着各式兵刃。
而昆吾走到柜台前,看着一名四十余岁,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从腰间递出一柄上好的匕首,流云纹银鞘,翎羽状雕花黄金刀柄,刀柄末端为狰狞鹰首。
“掌柜的,我身上银两不多,想以此匕首交换那个姑娘看上的兵刃。掌柜的也不必藏拙,我既拿得出此物,自有眼力见!”
掌柜笑呵呵地不断打量这柄匕首,连连点头。
许久之后,昆吾与洛承影并肩走出兵器铺,昆吾一如既往的神色平静,宛若古潭波澜不惊,而洛承影眉笑眼开,满脸溢着不尽的喜悦。
“一柄好剑应该有个好的名字!”昆吾望向着洛承影腰际的佩剑。
“生而渺小,柔如春草,平平无奇,顽如野蒿。这柄剑名为‘小草’。”
“嗯,剑名很不错。此剑品质虽不及那些出自名家所铸的绝世利刃。但重要的是用剑之人,说不定以后平凡如路边野草的它也能跻身位列那剑谱之上!”
这时洛承影想起了林梦殊的佩剑“荷华”,更想起了那柄即将出现在摩柯峰上的“潜蛟”,而后又似乎想起了个什么,看向昆吾背上斜挂的黑白双剑。
“昆吾大哥的这两柄黑白双剑,如此与众不同,定是那剑谱之上赫赫有名的名剑吧!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遗师所授,剑名‘昆吾’。如同你的‘小草’,籍籍无名!”
皓月当空,昆吾坐在明亮的房间里,看见桌上已凉了很久的饭菜,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洛承影自兵器铺回来的路上,说要独身前往去远处的寺庙中为风芸祷求平安,昆吾起初并未答应,但禁不住洛承影连连恳求,只是至此尚末归来。
“咚咚!咚咚!”屋外传来敲门声。昆吾起身开门,以为是洛承影回来了,却不想是店小二。
店小二伸手递出一支发簪,战战兢兢说道:“客官,这是楼下一名头戴蒙面黑纱竹笠的客人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让我给你传话,若想救那姑娘,于子时前到城西的城隍庙,否则就给那位姑娘收尸!”说完店小二便轰隆一声晕倒于地。
昆吾细视手中的发簪,确实是洛承影今日所戴的簪子,下一刻目光中陡然升起冰冷的杀意,身形一内,一手拿过双剑,跳窗而出。
黯淡的月光下,一道黑影如灵猫般跃于青州城内各楼阁之间,昆吾全力赶往城西的城隍庙。
一刻钟后,昆吾站在城西的一处房檐上,凝神望向远处的城隍庙。城隍庙前是一片小竹林,而这一片早已落败,许久无人来此祭拜香火,所以周边并无多少烛光,颇为昏暗。
虽然洛承影的安危迫在眉睫,但那人定是以此为饵,意在引出自己,而城隍庙身边多半早已布置的陷阱。但纵使有天大的危险,也要救回洛承影。
昆吾冷目打探着远处的城隍庙,敌在暗,我在明,但时间紧迫也只得硬闯了,兵来将挡。
下一刻,昆吾身子如鹄鸿而起,脚尖踏着簇簇竹叶,几步之间,便纵身一跃落于城隍庙前。
破败不堪的城隍庙,一片狼籍的庙前遍布着残败竹叶与破碎青瓦。冷风似鬼哭狼嚎般于竹林间呼啸,而庙门紧闭,但可见庙内点着淡淡的的烛光。
昆吾双眼微眯,拔出背后的黑白双剑,缓缓向城隍庙大门走去,走到门前,昆吾右手一挥,一剑劈碎大门。只见庙内,洛承影被铁链绑在庙梁之上,洛承影见得来人是昆吾,神色显得十分担忧,但身子却动弹不得,口不能言,显然被人点住的穴道。
昆吾缓缓走到洛承影身前,见并无异样后,于洛承影焦急不安的目光中右手黑剑回鞘,双指迅速在洛承影身上点了点,为洛承影解穴。
洛承急声喊道:“昆吾大哥,他们有埋伏!”
“我知道!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平安无事地带回去的!”昆吾露出一抹温馨的微笑,柔声安慰道。而后左手一晃,铮铮地几声,那铁链便被白剑斩断落于地上。
“昆吾大哥,我……”
“没事儿,躲在我身后!”昆吾转身,双手持剑挡在洛承影身前。
洛承影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与白天时一样的背影,给人的感觉却判若两人,心头不由涌上一股浓浓的暖意,盈盈泪水充斥着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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