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商铺不大,但位置很不错,处在张家口的主街道上,斜对面就是装潢精美的兴隆魁,凡是来到张家口集镇的人十有八九都会经过这里。柳全细细打量,店铺内收拾干净,桌凳拜访整齐,商柜上一尘不染,一看便知是有人刚刚搬走的。
“这本是兴隆魁的产业,八大家共同出资购下送给柳东家,也算是一点心意。”一个中年矮胖子全程陪同柳全看完了张家口,带他进入了这间商铺。他是介休北辛武冀家的二掌柜武安,介休武家和冀家世代联姻,早已经合为一体。从大明中叶起,武冀家就是山西首屈一指的盐商,后来随盐制改政家道中落,又适时的攀上辽东终于重震门楣。
柳全有些心不在焉,说:“各位东家对鄙号太过厚爱了。”
此时门口响起一阵爽朗的大笑声,范永斗从门外走进来,拍掌说:“柳东家,你终于来了,等你已经等得心焦,你要是进了张家口,这里就要改名为九大家了。”
来张家口两天,范永斗终于露面了。
“我想先将货摆进来,但商号的招牌先不挂,毕竟商盟股东众多,有些事我不能独自一人决定。”柳全转首直视范永斗,这是他思虑已久的决定。
范永斗开出的诱惑不所谓不大,他做了个折中的决定。翟岩和范永斗是郎舅,他已经知道翟岩就是翟家的二公子,八大家内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他迷惑。翟岩和范永斗共聚一堂,但和翟家老死不相往来。现在范永斗又在翟岩的背后墙角。商场的关系不下于朝堂,他决定先观望。
武安的脸色稍显僵硬,但范永斗的笑声不止,说:“这个你做主,商铺送给你了,你怎么经营都行。”
看着货物摆上柜台,柳全总觉得有些不安。只待大同镇战事一了,他就准备立刻回去。七天之内,柳全连接到两笔大交易,利润近五千两白银,范永斗对他的拉拢可谓是不遗余力。
金秋十月,正是山右商号最忙碌的时候,他们都在想尽办法运粮。
江南和湖广是大明两大产粮地。太平年间,江南的大米从运河运至北方,湖广的大米从汉口走陆路经河南进入山西。但如今山西南部商旅不通,运河的运力又有限,光运粮这一项就耗费人力物力无数。
十月十日,珈蓝菩萨的圣诞,各地烧香祈福者无数,那都是些闲人。
张家口集镇繁荣如昨日,各大商户的伙计忙的前脚赶后脚,见面来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突然从草原跌跌撞撞跑回来三四十人,满脸是血,一路哭诉,让热闹的集市一阵轰动。很多人都丢下正在挑选的货物前去看热闹。看来蒙古人、女真人和汉人还有有些相似之处的。
范永斗很快得到报告,心头巨震,立刻出门。等来到集镇口一看,那些人正是来自八大家派往归化城商队。
领头的是范家的伙计范并,他跑到范永斗面前扑通跪下,右手捂着耳朵哭诉道:“东家,回来的路上遭马贼了。”
范永斗脸色阴沉,怒喝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还不进屋说话。”多少年了,范家的商队在草原上从没被劫过。
进入兴隆魁的后院,三四十个伙计才安定心神,早得到消息的几个东家都赶过来,连柳全也在内。
喝了几口水压压惊,范并仔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八大家的商队在归化很顺利兜售完货物,留下一半人经营商号,范并领另外一半人携交换来的货物返回张家口。途经晾马台附近深夜遭遇马贼袭击,钱财货物被洗劫一空。
范并放开一直紧捂的右耳哭诉:“马贼凶残,将我们的右耳全部割掉,说是下次在见到没有右耳的人就不留性命了。”右耳齐根而断,血色已经干涸,伤口处动一动已经有些脓水,在草原数日没有医药护理,伤口已经开始发炎。范并龇牙咧嘴,柳全离得近,看的真切,心头有些恶心。
三十多个伙计和护卫都被割掉了右耳,但没有杀人,范永斗的心头有一团火在燃烧。这不是马贼,这是在警告!
他仔细询问:“是汉人还是蒙古人?”
“黑夜中看的不清楚,但肯定有土默特蒙古人,有一百多!”
土默特蒙古人?范永斗冷笑,那骗不了他,除了翟岩没有会这么做。要真是土默特人见财起意怎么会留下范并等人的性命,那不是自留破绽吗?
柳全躲在几个东家身,脸色苍白,他也能够猜到一些。翟岩的还击如此激烈,视归化为禁脔,让他对进入张家口的决定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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