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蒸汽熏人,厨房内的温暖和屋外的寒冷对比鲜明,范琰脸色红润在上下忙碌,额头上为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翟岩悄然推门进来,忍不住揭开不不停冒着蒸汽的锅盖,黄色的粟米里掺杂好五颜六色,分别有豇豆、小豆、绿豆、小枣,还有粘黄米、大米、江米,浓稠的粥汁不停的翻着小泡泡,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范琰感觉到异状,回头看见,连忙大呼:“快点盖上,还没有熬好!”
翟岩笑着放好锅盖,说:“香,好多年没有吃腊八粥。”
“我也很多年没有做腊八粥了!”范琰瞪了他一眼,说:“我亲手做的味道当然不一样。”
翟岩来大同已经七日,他回塞很少能呆这么长的时间,这些日子,范琰除了晚上尽心服侍外,白日里也照顾的无微不至,饭菜她也自己动手。在她的印象中,塞外苦寒,条件艰苦,翟岩这大半年都是在那里受苦,巴不得这几天把他过的那些苦日子都给补回来。
她不清楚翟岩久在塞外的目的何在,男人的世界女人永远不懂,她也不想懂,只盼着翟岩有一日能够了了塞外事,能一直陪着身边,女人的梦想和男人的永远不一样。
翟岩忍不住说:“你煮的太多了。”
范琰敲敲勺子说:“腊八日,只有你想吃吗?这些还不够那些伙计们一人一小碗的。”
“你要给伙计们送啊?”翟岩惊诧。
“当然,腊八过去,除夕就在眼前,今年有好几个伙计家中都遭了灾,亲人也没有下落。商号是你的,但我要让他们把这里当成家。”范琰眉角挑起。进入商盟后,她明白作为翟夫人在商盟中的作用,商盟几乎是柳全一手建立起来的,她要是不想被架空就要花费更多的心思,伙计们的眼睛亮心里明,时间长了也都能知道夫人的好,日后想做的什么事也就简单了。
翟岩当然没想到范琰的那些心思。
腊八的习俗流传已久,但他从小没有都没有吃过腊八粥。
腊八粥要送亲戚朋友要在午时之前,剩下的才是自家人食用。巳时过了一半,熬好的腊八粥被装进木桶,上面用盖子封死,整整两桶,当然不可能都是范琰熬制的。两个仆从挑好,翟岩和范琰紧跟在身后往商号而去。往年此时,大同镇亲友互赠腊八粥的不在少数,偶尔有家境富裕者还会特意熬制施舍给穷人,今年女真刚刚退去,大同镇元气未复,街上冷清。
到了商盟商号门前,客人稀少,奴仆放下担子大声吆喝:“东家和夫人给各位送腊八粥过来了。”将随身携带的八个小碟碗拿出来。
宁盛早已经看见,上前给翟岩两人拿过来椅子,招呼限制的伙计过来,每人盛上一小碗,大家吃的兴高采烈。每逢节日多思乡,这碗粥虽然不算什么,至少说明东家把自己当回事,心里舒坦,连些家中遭灾的伙计也因为这碗粥难得露出张笑脸。
宁盛不失时机的高声说:“东家和夫人把我们都当做自家人一般,逢年过节也都没有忘记诸位,大家平日里可不要忘了他们的好啊。”
伙计们大声答应:“会记住的!”
翟岩面色含笑,对所有人点头致意,在兵营里呆久了,他的表情有些僵硬。
半个时辰,两桶腊八粥就被喝了个底朝天,保证每个伙计都喝上了一点。
回去的路上,范琰很高兴,翟岩和来时相比,兴致不高,显得闷闷不乐。范琰看出来点端倪,问:“你不喜欢我这样做吗?”
翟岩摇头说:“不是,只是看到这些人的思乡情,我也想家了。”
这句话正戳中了范琰心中的疙瘩,她这个媳妇是翟岩私下接进门的,若不是哥哥范永斗知情,那和私奔也没什么区别,未见过翟家老太爷,未拜见翟家祠堂,心里总还有个疙瘩。
范琰小声问:“你想回老家看看吗?”
翟岩点头,说:“不错。已经三年了。”再深的仇恨三年的时间也已经淡化,何况那些仇恨本不存在,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和八大家都在这片草原,和翟家终有直接面对的那一天,阳城老家,还有他心中唯一的牵挂。
这是最敏感的地段,范琰不敢插言,她心中还是希望翟岩能和家族化解矛盾,翟岩能和翟家和解,她也就不用担心有一日要夹在哥哥和夫君之间。当然,她知道,那很难。
腊九,翟岩独自离开大同,未带一人前往阳城。
近乡情更怯,越靠近阳城县,他心中愈想逃避,知道最后才鼓起勇气牵着大黑马进入了阳城县的大门。
一张大斗笠挡住了脸庞,守门的卫兵让他摘下来一看,顿时一愣,就像见了鬼。三年前,翟二公子在这里也是有鼎鼎大名,三年的时间,有些人的记性好,有些人的记性差。虽然整个人的气质变了,脸上多了条刀疤,但总体轮廓还在,再加上那匹大黑马,翟二公子的身份呼之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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