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岚道:“少来。这还不算,甄宝玉竟说:必得两个女儿伴着我读书,我方能认得字,心里也明白,不然我自己心里糊涂。这是什么话?他若真糊涂,是他没有通灵玉,少了灵魂吧。
“又常对跟他的小厮们说:这‘女儿’两个字极尊贵、极清净的,比那阿弥陀佛、元始天尊两个宝号,还更尊荣无比的呢!你们这浊口臭舌,万不可唐突了这两个字,要紧,要紧。但凡要说时,必须先用清水香茶漱了口才可,设若失错,便要凿牙穿腮。
“听这意思,他不仅把‘女儿’两字,当成护身符,还将女儿当成天尊,而且极怕别人亵渎。叫我说,女儿简直就是他的上帝,见了那些女儿们,他就会由暴虐变温和,由憨痴变聪敏,这不很明显吗,甄宝玉是拿‘女儿’当他的‘通灵玉’了?”
秋真道:“有点意思,拿‘女儿’做灵魂,还真是闻所未闻。不过,绛珠仙草不就是托生成女儿身了吗?还有屈原,在《离骚》中,也把皇权比作仙草美人的。”
山岚道:“也许有这意思。关键是他父亲下死笞楚他,每打得吃疼不过时,他便姐妹地乱叫起来。他说急疼之时只叫‘姐姐’‘妹妹’字样,便觉不疼了,遂得了秘法。”
芸轩道:“你还是没找到关键。脊令在原,兄弟急难。遇到急难之事,呼喊‘兄弟’才行,没听说过呼喊‘姐妹’的。”
山岚道:“说的何尝不是呢!脂砚也说了这么个意思。说大概作者有鹡鸰之悲、棠棣之威,恐怕遇到过兄弟相残的死威之难。”
秋真道:“难不成这甄、贾宝玉都吃过兄弟的亏,才对男人如此憎恶?”
正说着,秦明一步闯进来,拿着一卷纸笺,边打开边尖声尖气地念道:“贾雨村接旨。”
三人都吓了一大跳。秋真骂道:“作死呀,学什么不好,还冒出个太监来。”
秦明笑对山岚道:“你就接旨吧。”
遂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贾雨村自奉知府之职,虽才干优长,然多有贪酷之行,且又恃才侮上,生性狡猾,擅纂礼仪,沽清正之名,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既已查实其罪,即批革职。钦此!”
秋真笑指山岚:“死妮子,这是给你下的圣旨呢,本来就是安排给你的任务,她说的这段,你倒是弄明白了没有?”
山岚道:“她肯定知道了,早就把这段台词编好了吧。”
秦明道:“知我者山岚也,我果然明白了这段话的意思。他一个小知府,竟能让龙颜大怒。他犯的一定是触怒天颜的大事,而且被上司参劾,肯定事关国家大事。你们倒是想想能是什么大事?”
秋真一把夺过那卷纸,笑道:“把圣旨给我看看。参劾的这些都是些虚事儿,哪有一件能落到实处,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明道:“对呀,贪酷和狡猾确实是虚话,那么‘侮上’呢?这个‘上’,是上司的‘上’还是皇上的‘上’,都不好说,但如果与擅纂礼仪相关联,就感觉‘侮上’和‘擅纂侮上之礼仪’应当是一回事,普通上司需要礼仪吗?皇上又是什么礼仪?他怎么擅自篡改的?”
秋真道:“你是说这个‘上’字,特指皇上,他若擅自篡改了皇上的礼仪,才能称得上‘辱上’是吧?乖乖!他是篡位了吧!这才是侮上的具体事件呢。”
秦明道:“还有,不光篡位,且还沽清正之名,竟是打着很堂皇的旗号篡的位。后面又说他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够严重的,这是武力篡位。”
山岚道:“他是谁?如果真是这样,何止革职,简直就该杀头,诛灭九族。”
芸轩道:“没错。但贾雨村轻松地就逃脱了罪责,担风袖月地游历金陵来了。”
山岚问:“既然这么重的罪责,为什么让他逃脱了?”
芸轩道:“他能逃脱,只有一个解释,对方无力惩治他,或者两败俱伤,就像甄家一样。”
秋真道:“对了,你刚不是还说他的《两赋论》来吗?你又说这是他的历史观,《石头记》里可不能擅自发表政见的,如果是,他的历史观一定有问题。”
秦明道:“《两赋论》自然是历史观。冷子兴是什么人?古董行里的老油子,自然知道古董行里的旧事,而古董行不就是说古道今的地方吗?三句话不离本行,他说话能离开历史的旧东西?可不就是二人在谈论历史吗。”
芸轩道:“秦明说得对,我根据贾雨村和冷子兴的谈话,整理了这张表格,看看他的历史观到底有没有问题。”说着,拿过那张《两赋论代表人物功过是非表》,看时,共有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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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正派人物(天地正气,仁者所秉)
尧舜禹:上古禅让制圣王
汤文武:上古开国帝王
周公召公:开国功臣
孔子孟子:儒家创始人孔圣人、孟亚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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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邪派人物(天地邪气,恶者所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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