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游走。
先是对着知州与知判,接着时而面视衙役,时而朝向公堂之外百姓。
声音抑扬顿挫。
“据我所知,一年下来,约莫要有数万兵器甲胄需要返炉维修,实在维修不了,即化水重铸。家父坐镇冀州三十年。三十年里,每年五万军械损毁率计算,大体要损坏掉百万多军械……”
有些衙役被他详细数据吸引,情不禁点头。外面百姓固然不懂百万数字究竟多少,可难以计数,自不必说。巨大军械损坏数字引得他们吸气连连,似为虎撃军损耗所惊叹。
这位侯府世子身形挺拔,英武不凡,说起话来字眼铿锵,条理清楚,比那些阴阳怪气腐酸之辈顺眼讨喜。
有人不自禁鼓掌喝彩。
高洋手一伸。
堂外顿时安静无声。
眼前一幕,葛善长倒抽冷气。边上刘玉柱几乎傻眼。
“当然……此间,难免会有遗漏。这里十几把刀剑,不说上面镌印真伪是否,即便真的,又怎可证明从我手里流出来的。而且我说百万计军械损坏,只含演习,倘若算上出塞远征,远远不止……”
说这番话,他又走到公堂中央,正对着两位大人:“据我所闻,单是五年前,远袭蛮族左卫部落,虽然获得大胜,其中遗失或损坏的军械计有三万余件之多。这里的几把刀剑,万一是蛮族人战后捡到,事后送来刘府,其中蹊跷委实让人难以把握。”
高洋猛地回头,凝视刘玉柱,神态凛然道:“刘老爷,你说我,说得对是不对?”
刘玉柱地主豪强不假,但这是与谁比?碰到神力侯府,不啻霄壤。在高洋堂堂正正气势压迫下,心丧惶惶,转首看向中年男子。
高洋不说话,轩昂自若站在原地。
一双漆黑幽然眸子,星光点点,衬他如亢然直臣。
气势汪洋自恣,高琰一阵恍惚,恍若见到父亲。
这是高洋两世灵魂累积效果。此刻散发,锋锐犀利,不自觉予人压迫感。
庞正丰捻须颔首。
观此子气度无愧簪缨世族。突然想到女儿庞葭,这几日一直念叨高洋两字。
心头一动,乖女儿不会看上他吧?想想大有可能。自家女儿与侯府五小姐是闺蜜,看见这么一个气度高华贵门子弟,难怪动心。
如此俊杰若是会去盗卖军械。庞某,定要呸他一口,简直信口开河。
当其时,莞晴楼绿?也自呆呆看着。她所学诱心惑神术出自魔相门至高秘学《魔相秘仙》入门基础。原是一桩大机缘,终因禀赋不够,半途而废。
而且此术有桩大大害处。惑人之时,不可失神,否则诱人不成,反被惑去心志。
中年男子是真魔道执事,不明白诱心惑神术之弊,但份属同道,眼见绿?恍惚,眼神呆滞,情知不妙。
急忙上前,对高洋道:“神力侯府三世子如此能言善辩,与坊间传闻,当真判若两人。”
“不敢当……”高洋笑而自谦。
又道:“再是木讷之人,被奸险小人肆意诬赖,也要急眼。阁下拿出诸般证据,自以为天衣无缝,实质破绽百出,满眼皆是马脚。奉劝阁下,打道回府,莫要在冀州公堂卖弄聪明。须知我冀州百姓,不说人人冰雪聪明,但也耳通目达,你和你同伙插圈弄套,大伙儿瞎子吃汤圆,明白得紧。”
好一番奚落。话语里又无形恭维审案的与围观的。堂外百姓一阵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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